洛雲染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着東錦霄臉上的表情。
東錦霄眸光一變,略微垂了下去,下巴緊繃着不說話,似乎在掙紮什麽。
“還是說,有什麽困難嗎?”洛雲染感歎了一聲,“要是藥接不上的話,這事就很難辦了……”
東錦霄低着頭半晌,然後悶悶地來了句,“誰讓你上次寫的時候不多要點的。”
洛雲染,“……”
合着這事是怪她?
“話說回來,到底是誰在幫你啊?”洛雲染十分好奇,她按照東錦霄所說,把紙條寫了,藏到了昭華殿西北角院子的一塊有标記的磚頭之後。
然後回來沒多久,就有人把東西都送來了。
而且完全是按照洛雲染所寫,一樣都沒有缺。
洛雲染所需要的藥材大部分是很容易獲取的,但還是有那麽一兩種,用來給東錦霄治膝蓋的,雖然不至于太難弄到,但是要弄到成色這麽好的,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
東錦霄微微擡起下巴,拒不回答,“你想知道的東西太多了,你不知道在這宮裏,知道的東西越少越安全嗎?”
洛雲染忽然一下笑了。
東錦霄皺眉,“你笑什麽?”
“隻是覺得你這般高深莫測的模樣,和七殿下還真像。”洛雲染說。
東錦霄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我是我,他是他,他不會高興聽到你這樣說他的。”
“那你呢?”
“我?”
“你高興不高興呢?”洛雲染挑着眉饒有興味地問。
她其實一直就很好奇這對雙生子之間的關系,隻不過一直沒什麽機會好好問一問。
不過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了,她也就不怕死往後問一問,大不了就是什麽都問不出來嘛。
反正,她覺得東錦霄是不會把她怎麽樣的。
東錦霄默然不語。
洛雲染了然地點了點頭,“看來你也不是很高興。”
東錦霄的薄唇動了兩下,但是什麽也沒說。
“所以看來在暗中幫你的人應該不會是七殿下了。”洛雲染下了推論,表情卻更加好奇起來,“那到底是誰呢?既然六殿下你有人能幫你,爲什麽你把日子還是過得這麽困頓呢?”
東錦霄讓她把紙條放到昭華殿去,洛雲染稍微懷疑了一下,那個人是不是和東錦霖有關。
畢竟不管怎麽說,他們兩人都是雙生兄弟,也許他們隻是在外人看來相互之間關系不好,但實際上并不是這樣?
不過現在看到東錦霄這個反應,這個可能性不大。
而東錦霖那邊會,應該就是如她所見的這樣,并不存在表面兄弟不和背後相親相愛的可能。
不過能在宮裏這麽短的時間,瞞住所有人的耳目,給清秋殿施以援手。
這個背後的人應該也不簡單。
既然如此,洛雲染不懂,爲什麽東錦霄在清秋殿的日子過得這麽不好,看他這身體,真的是常年饑一頓飽一頓弄出來的。
别的不說,找這個好心人幫忙讓自己吃上頓飽飯,總歸是可以的吧?
但是東錦霄爲什麽不這麽做呢?
東錦霄瞥了洛雲染一眼,淡淡到,“靠别人接濟過一輩子的人,能有什麽出息?我志不止于此。”
洛雲染面露詫異。
“好了,你再去寫一張紙條吧,這次需要什麽,要多少,最好一次性寫清楚,不要分成好幾次。”東錦霄大手一揮,居然批準了洛雲染剛才的要求。
洛雲染愣了一愣,“可是你不是說,不要靠别人接濟嗎?”
“我今日欠他的,日後會加倍還給他,但是你說過,不管怎麽樣,首先得活着,所以我現在所做的事情,就是讓自己活着。”東錦霄冷靜地一字一句闡述着。
作爲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真是成熟得不像話。
洛雲染覺得跟他一比,自己的十二歲簡直幼稚得不行不行的。
她點了點頭,去書桌邊重新寫小紙條去了。
……
昭華殿。
東錦霖借着養病的借口,又在昭華殿賴了一天,沒有去上課。
娴妃一早就派了人送了好些東西過來,又親自過來噓寒問暖了一番。
東錦霖在宮中不僅有個頗爲寵愛他的父皇,收養他的母妃也對他視同己出。
娴妃出身高貴,入宮也已有不少年了,但是一直無所出。
東錦霖的生母去世後,他就被娴妃接到身邊來養着了。
這是個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都可以被當成後宮典範,原本因爲無子總是稍微矮人一頭。
自從成了東錦霖的母妃後,一時間更是風頭無二,即便是後宮之主皇後也經常是暗地裏對娴妃恨得牙癢癢。
但偏偏娴妃是個做事極仔細講究的人,饒是皇後如此不待見她,幾次三番想拿她錯處也沒能拿得到。
是以隻好和她和平相處。
“這會子天氣涼了,一不小心就容易着涼,你這孩子也是,總是看書看到很晚,母妃親手給你做了件褂子,”娴妃說着,擡手一招,“小順子,殿下晚上看書的時候你記得伺候他穿上。”
順公公立刻上前雙手捧過娴妃宮女遞過來的褂子,觍着臉狗腿地笑着,“是!娘娘放心,奴才一定謹記在心!”
娴妃點了點頭,此時娴妃旁邊的宮女開口了,“你們都是六殿下身邊伺候的人,主子好了你們才能好,一個個都給長點心,别讓娴妃娘娘操心。”
娴妃如今念過三十,氣質溫婉,風韻猶存,舉手投足之間給人感覺都是溫溫和和的,好像是個極好說話的,但她身邊這宮女就有些盛氣淩人了。
順公公連忙把腰壓得更低了些,“是是是!奴才今後一定加倍仔細地照顧好殿下!還請娘娘恕罪!”
“行了,都下去吧,本宮和霖兒單獨說幾句話。”娴妃揮了揮手。
娴妃的貼身宮女立刻一個眼神朝順公公瞪下去。
順公公趕緊拂塵一掃,尖着嗓子招呼了一聲,“來啊,都下去吧,主子這不用伺候了。”
宮女太監們應了一聲“是”,就都默默退了出去,順公公走在最後,把門帶上了。
娴妃摸摸東錦霖的頭,“你這會子生病不去上課,東宮那邊太子也曠了課在養傷,會不會不太好?紀先生那老匹夫在你父皇那邊還是很能說得上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