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一切都好？”
“都好！”洛雲染擡起頭來，朝順公公露出一個八顆牙齒的标準燦爛笑容，她本就皮囊生得好，這一下子幾乎快晃花了順公公的眼。
順公公晃了一下神，然後一下子反應過來，迅速别開視線輕咳了一聲，用帕子遮了一下嘴，裝模作樣道，“行吧，沒事就好，咱家可提醒你一句，這裏是昭華殿，和你以前呆的雜事房可不一樣，把心都給我提着點，要是不留神犯了錯，那可是誰也救不了你。”
“謝順公公提醒，小的謹記在心。”洛雲染依舊規規矩矩。
順公公沒套出什麽來，頓時也覺得沒了意思，腳步稍微加快了一些，趕緊把人給領過去了。
“殿下。”順公公立在前面，弓着腰，“小雲子給您找來了。”
“嗯。”少年應了一聲，正啃着幾塊糕點，略一揮手，“你下去吧。”
順公公一愣，他原本以爲自己可以在旁邊伺候着，看看殿下找這個小雲子來到底是爲了什麽事的，畢竟七殿下一直都是他在貼身伺候着的，從未回避過什麽，這種時候卻要把他給支開？
沒聽到離開的動靜，東錦霖不禁擡起頭，蹙眉看了過來，“下去。”
順公公一凜！
趕忙迅速拜了拜，疾步退了出去，頭都沒敢擡一下。
洛雲染不動聲色地暗中觀察着這一切，感覺今日這個東錦霖，和平常的東錦霖有些不一樣。
好像如有所感，東錦霖忽然朝她看了過來，薄唇飛揚，揚起一個絢爛的微笑，“在想什麽？”
就這麽一瞬間，先前那種陌生感一下子就被沖得煙消雲散，好像隻是洛雲染的錯覺。
洛雲染搖了搖頭，避開東錦霖的視線行了個禮，“給殿下請安，不知殿下找小的前來有何吩咐？”
東錦霖揚了揚手上那塊剛剛正在啃的糕點，“你看這是什麽？”
洛雲染擡頭看了一眼，看到少年白淨修長的手指上拈着一塊棗色方糕。
“……棗泥糕？”她猜測了一下。
“不對。”方糕在他手上轉了小半圈，先前被要掉的一個角被蹭到，掉下細細碎碎的屑屑來，全落到了他月白無暇的衣擺上。
洛雲染的印象中，東錦霖素來慣常穿的，一直都是墨色玄色一類的深色。
那樣深沉的顔色總是讓他本就冷冽的氣度更加刺骨，令人不敢親近，卻也襯得他愈發劍眉星目，面容分明。
完全沒想過，少年時期的東錦霖竟是如此喜愛穿白的。
就洛雲染見過他的幾次，每一次都是一身月牙白。
可能是各種不同布料不同樣式，但都是一身纖塵不染的白。
這樣的白，讓但凡一絲一毫的瑕疵都顯得特别明顯，容不得一點沙子。
反倒是今日，在禦花園中碰到的那個和東錦霖容貌相似的少年好像一直都是一身黑……
洛雲染道，“小的見識短淺，不知道這是什麽。”
東錦霖突然把那糕點一砸！
糕點砸到盤子上又從桌上滾下，掉在地上摔得稀巴爛。
洛雲染吓了一跳，噤若寒蟬。
少年的聲音陡然一沉，帶着無盡諷刺的意味，“這是母妃親手做的棗泥糕，剛剛你不是也給鳳儀宮送去了一份嗎？怎麽這會，就認不出了？”
洛雲染暗暗心驚，她去幫娴妃娘娘送東西的事情被東錦霖知道了，那他還知道些什麽？
“小的隻是幫娘娘把食盒送到鳳儀宮，并不曾打開看過裏面的東西，所以不認得……”洛雲染一邊心裏千絲萬縷，一邊面上隻能暫時裝出一個普通小太監面對主子發怒時該有的膽怯。
“不認得糕點，”東錦霖點了點頭，隻是點頭時的表情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笑意，“那也不認得冷宮那個小怪物？”
洛雲染慌忙擡頭，“殿下——”
東錦霖厲聲呵斷，“不必再說了。”
洛雲染一噎。
他笑，“你是覺得那個小怪物很可憐很弱小又很無助對不對？所以你同情心泛濫，忍不住就想幫他一幫？好，既然如此，本殿下向來通情達理，那你就去冷宮陪着他吧。”
洛雲染駭然瞪大了眼睛，她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裏來到他身邊，就這樣要被趕走？
她猝然擡起的眼睛一下子撞到東錦霖視線裏，令他的心底瞬間泛起一陣異樣的感受。
東錦霖瞬間煩躁，“小順子！”
原本就不甘被支出去的順公公一早就在門口候着呢，立馬跑了進來，“奴才在！”
東錦霖伸手一指洛雲染，“把他帶走，送到清秋殿去！”
順公公一駭，随即眼中瞬間湧出狂喜！
不過他生怕被别人看出來，第一時間低下了頭響亮地答應了一聲，“謹遵殿下吩咐！”
說完，順公公好像生怕晚一步就會有什麽變數似的，立刻氣勢十足地朝外面大喊了一聲，“來人呐！”
門外立刻湧進來一隊侍衛，順公公指着洛雲染，“把人帶下去！”
侍衛二話不說，過來熟練地一下就捉住了洛雲染，一轉身就把人提了出去。
順公公匆忙朝東錦霖欠了欠身，馬上追了出去。
東錦霖面無表情地坐了一會，不多時，裏面傳來“哐啷”一聲響，整盤棗泥糕都被摔在了地上支離破碎。
……
“趕緊趕緊的！磨磨蹭蹭怎麽走得這麽慢，沒吃飯是怎麽的！”順公公拿着拂塵一個勁地在那裏指手畫腳，戳來戳去。
洛雲染幾乎幾乎是完全被兩個侍衛架着走的，腳都不用沾地了。
饒是這樣，順公公也還是嫌棄他們速度慢。
順公公是完全沒料到，這個不久前他一門心思計劃着到底該怎麽鏟除的，以爲會是自己在昭華殿然後最大的對手，居然就這麽一眨眼的工夫，徹底玩完了。
這心情當真是十分愉悅，走路帶風。
這會十分急着趕緊完成任務，然後好回去燙壺酒小酌兩杯，以示慶祝。
順公公是七殿下面前的紅人，那說話也是十分有分量的，兩個侍衛當然不敢怠慢，盡管已經走得夠快了，還是盡量提了一點速度，小跑了兩步。
一拐過彎，面前一座破敗的宮殿，上書——清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