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見洛雲染說,“我不是爲了他,我是爲了我自己。”
北堂夜眉頭一皺,“什麽意思?”
洛雲染攤手,“說得這麽直白你還不明白啊?說白了,就是我舍不得他受苦,我心疼他啊,所以我願意爲了他做一切,隻爲了讓他好,他好我就好嘛!”
“洛!雲!染!”
北堂夜這三個字幾乎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完美的溫和面具終于挂不住,裂開了一道道裂紋,而後轟然倒塌。洛雲染擡頭和他對視,目光裏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怎麽,生氣了?可是現實不就是這樣,從來都是鮮血淋漓,殘酷又醜陋,你要是怕面對,當初就不該留下我這個隐患
,你要知道我從來就不是個任人擺布的人。”
北堂夜點了點頭,不禁笑出了聲,“你是想讓我把你也關起來,好讓你跟有情人終想見是嗎?不可能,你太看輕你在我心中的重要性了,對你,我怎麽舍得?”
“呵,玄冥谷的谷主,還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出來的嗎?”洛雲染啐了一口,别過頭去,不再理會他。北堂夜躊躇了一下,上前兩步,蹲到了洛雲染面前,“大火的事你還在怪我?我對天發誓,雪舞絕對不是奉了我的命令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這一切全是她自作主張!我
真的沒有要殺你!”洛雲染踢了踢那隻受傷的腳,漫不經心,“現在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當然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了,你說你沒有要殺我,我信,苦肉計嘛,否則你又何必救我,自導自演
,先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好讓我對你感恩戴德是嗎?”
“你真的誤會我了!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
“真的?”洛雲染持懷疑态度,眯眼朝他看來。
北堂夜指天發誓,真誠無比,“絕對沒有!”
他這一真誠,一不小心就一下看進了洛雲染那雙幽深至極的黑眸深處,洛雲染的眸子較之常人都要更黑一些,純淨的黑,沒有一點雜質,深處如同一團濃墨蒸騰翻湧……
北堂夜神思一晃,瞬間脫離了出來。
洛雲染已經垂下了眼眸,擡手掩唇打了個哈欠,身體也不自覺往後靠了靠,“時辰不早了,我想休息了。”
北堂夜點了點頭,站了起來,“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洛雲染打着哈欠,一直看北堂夜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這才把掩住嘴巴的手收了回來,方才的睡意一瞬間從身上褪得幹幹淨淨。
她剛才冒險對北堂夜用了一次催眠,不出所料,北堂夜心志堅定,根本就不是伺候她的宮女這樣的人可比的,他幾乎連一秒鍾時間都沒有就從自己設的局裏脫了出來。
不過……
洛雲染墊着腳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撲到了床上,踢了鞋子蓋上被子閉上了眼睛。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
天還未亮,一道黑影就行色匆匆地穿過了禦花園。
巡邏的侍衛原本已經快要到交接班的時候,警惕了一夜正是松懈的時候,突然一眼瞥到了這抹匆匆而過的身影,頓時整個人一醒!
“站在!誰在那裏!”
侍衛大喊了一聲,同時驚動了他身邊的同伴,一行人提着武器就跟着喊話的那個侍衛跑。
然後都看到了那黑影,立馬分散開來再迅速合攏,一下子就訓練有素地把人給圍住了。
“什麽人!”
那黑影站在那裏不動也不閃躲,聞聲冷冷發出一聲,回過頭來,望向将自己團團包圍的侍衛們,皮笑肉不笑地扯起了一點唇角,“用得着朕給你們好好自報家門嗎?”
幾個侍衛都下傻眼了,不知是誰的刀先掉到了地上,侍衛們立馬嘩啦啦跪了一片!
“參見陛下!陛下恕罪!小人們眼拙冒犯了陛下,求陛下恕罪啊!”
還當是在換班前抓到了個可疑分子能立一功,沒想到這功沒立成,完全就是搬起石頭狠狠砸了自己的腳啊!
隻是都這個時辰了,陛下怎麽會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身邊一個人都沒帶。
北堂夜不耐煩地一揮手,“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别在這裏妨礙朕。”
侍衛們連忙着急忙慌地撿起自己的武器,跟逃命似的一眨眼就跑得沒影了。
北堂夜皺了皺眉,臉色顯然不是很好,剛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快速離開了禦花園。
片刻之後,他再度來到了關押着東錦霖的暗室。
幾乎是用沖的,一下子就直沖到了最裏面,迅速點上大燈。
燈火亮起。
暗室裏的一切還是和他先前來的時候一樣,室内各處聚滿了了各式各樣的毒物,牆邊的架子上綁了一人,低垂着頭,滿身傷痕,呼吸很弱,已經奄奄一息。
是東錦霖不錯。
北堂夜看到東錦霖的一瞬,長長出了一口氣。
按了按太陽穴,東錦霖還在昏迷中,顯然是之前受到的折磨太多了,他原本從火場中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傷痕累累。
北堂夜不是菩薩,當然不會給他好好治療。
救出來的時候什麽樣,現在也還是什麽也,甚至連衣服都是先前在幽蘭殿穿的那一身,破破爛爛,不燒地方還都殘餘着燒焦的痕迹。
再加上後來北堂夜給他精心安排的這一窩子室友,東錦霖在失去意識之前,必然遭受了極大的折磨。
而他這個時辰還跑來看一遍東錦霖,着實是因爲——不放心。他剛才做了個夢,夢到東錦霖早就安排好了一隊人馬在暗中埋伏,趁着夜黑風高,那些人輕而易舉地就把東錦霖救了出去,并且留下了嘲諷,暗室裏一地全是被殺死的他
的小寵物的屍體。
剛入睡沒多久的北堂夜被猛然驚醒,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一看外面的夜色,竟然和他夢中的場景極其相似。
那個夢實在太過真實了,他實在無法不當回事。
思來想去,還是親自過來看一趟比較安心,否則他今晚就别想睡覺了,一整個晚上都會一直在心裏記挂着這件事的。
現在看到人還在,北堂夜那顆懸着的心瞬間落回了遠處。他隻是看了他一眼,就低頭吹滅了燈火,轉身大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