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正要開口,一道低醇的聲音已經先于他開了口。
“我。”東錦霖自他們身後走了出來。
仆役打量了他一眼,颔首,“那就跟我來,其餘的人留在這裏暫且等待。”
朔風頓時神色一凜,一個箭步就沖到了東錦霖前面,擋在了他和領路仆役之間,殺氣騰騰。
“不得無禮。”東錦霖伸手攔了一下,把朔風攔回到了身後。
“可是……”宋太醫也明顯放心不下。
小魚兒直接叉腰上,“這是爲什麽?我們是一起來的,當然要一起,要不然我們主子萬一在你們這裏出點意外誰能負責?”
仆役不爲所動,“我們這裏就是這個規矩,神醫婆婆隻見病人,其餘人等不管是下人還是親屬,一律不得跟進,我們婆婆喜清靜,怕吵,你們若是接收不了這個規矩,請自便。”
說着,仆役朝他們來的方向比了個“請”的手勢。
“嘿——”小魚兒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宋太醫吓得連忙拉住,“别亂來!”
現在是他們有求于人家,态度得放低一點。
人家是這個規矩,要麽遵守,要麽回去,他們來都來了,怎麽有什麽都不做就直接回去的道理?但是宋太醫自己其實也是很不放心的,他攔下小魚兒,自己上前,好言好語地商量,“要不然這樣,我們留在這裏,就我一個跟着行不行?我也是個大夫,很是仰慕神醫婆婆的醫術,一直想要見一見這位老
前輩。”
“不行。”仆役斬釘截鐵,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隻有病人能跟我走,否則請回。”
“你這個人!”小魚兒就知道商量是沒有結果的,又要沖出來想用暴力解決問題。
被旁邊一道淩厲的眼神突然殺到,“都在這好好呆着,誰也不準亂來。”
主子開口發話了。
三人紛紛低下了頭,一個都不說話。
東錦霖對仆役歉意地點了下頭,“不好意思,我手下的人有些放肆了,我替他們向你道歉,就我一個人跟你走,他們誰也不會跟,我們可以走了。”
仆役點頭,“那你跟我來吧。”
竹屋内,洛雲染忽然間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北堂夜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一場,擔憂地詢問,“怎麽了?身體不舒服?要不然算了,我扶你過去躺會——”
洛雲染擡手擋住他過來扶自己的手,蹙眉,“你有沒有聞到什麽氣味……”
“氣味?”北堂夜用力嗅了兩下鼻子,搖頭,“沒有啊,我什麽味道也聞不見,你聞到什麽了?”
洛雲染彎唇笑了一下,“沒什麽,可能是我想多了。”
恰在此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婆婆,人來了。”仆役在外面喊了一聲。
東錦霖望着眼前雅緻清幽的竹屋,不由微微感歎,真是個會享受的主兒,把房子建在這,山清水秀,花繁綠蔭。
在第一道簾子之後的女子立刻朝他們這邊望了過來。
洛雲染點了點頭。
于是那女子對外面回了一聲,“進來吧……”
聲音瞬間變爲了蒼老的老太太聲音。
仆役這次啊對東錦霖點了一下頭,然後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
進去之後,東錦霖不由微微蹙了下眉。
分明是第一次來這裏,這屋裏的擺設……怎麽令他覺得莫名熟悉。
“是你找我治病?”隔了一道簾子,依稀從後面透出個模糊的身影來,後背佝偻着,頭發似乎也幾乎都已斑白,着了一件樸素的青灰衣衫。
東錦霖收斂心神,站直,朝簾子之後的人一禮,“是我,我的病——”
“你不必多言了,一切待我看過之後自有定論。”神醫婆婆打斷了東錦霖原本想要詳說自己病情的話語。
東錦霖眉眼微動,心下倒是對這個神醫婆婆産生了幾分興趣,看來對方很有自信。
大夫看病,講究望聞問切。
她什麽也不問,就直接看病。
東錦霖應了一聲,往裏走去。
“诶——”
他剛走了一步,就被領他進來的仆役給攔住了,仆役對他搖了搖頭,“婆婆不見生人。”
“那我怎麽看病?”
“用這個。”裏面那道蒼老的聲音随同一條絲線一并從簾子之後遞了出來。
仆役給東錦霖指了個椅子讓他坐下,自己走到簾子邊,從那隻手上接過了絲線,回來系在了東錦霖的手腕上。
東錦霖對簾子之後的神醫婆婆興趣越發濃厚了,懸絲診脈,不問,也不望。
這若是被老古闆的賀老看到,怕是又忍不住一片長篇大論指責這又是個騙子,如何如何的故弄玄虛,不好好給人看病。
唇角微微翹起,一杯茶遞到了手邊,仆役随即筆直地站在了他旁邊。
那條細細的絲線從他的手腕一直延伸進簾子之後,簾子之後煞有介事的沉吟了片刻,搖頭晃腦。
一沉默……
再沉默……
這沉默的時間似乎有點過于長了。
連站在東錦霖旁邊的仆役臉上的表情都開始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坐在第一層簾子之後的女人急得一個勁地朝簾子之後使眼色。
而此刻握着另一端的洛雲染,卻是一臉震驚,一動不動。
“怎麽了?”北堂夜小聲碰了她一下,“臉色這麽難看。”
洛雲染被他一碰,一下子回過神來,手一抖,絲線瞬間從指間溜走,原本拉得筆直的線一下子拖到了地上。
東錦霖偏頭,看向一旁的仆役。
仆役憋得臉色發青,用力握緊雙手,努力維持着聲音平穩朝簾子後喊了一聲,“婆婆?可是出什麽事了,需要我進來幫你嗎?”
簾子後的女子趕忙一陣咳嗽聲,擺了擺手,“無妨無妨,年紀大了,剛剛突然一下子覺得頭有些暈,現在已經沒事了。”“婆婆不是神醫嗎?怎麽神醫連自己的身體都照顧不好?”東錦霖的指尖繞着懸在手腕下一截的絲線,他本就手指修長,骨骼分明又不像一般男子那麽粗糙,透明的天蠶絲映着瑩白如玉的手指,宛若一副畫,尤其他鋒利唇角彎起的那一點饒有興味,讓這幅畫更添一分瑰麗惑人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