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做什麽?
兩個穩婆你看我,我看你,眼底閃着複雜的神色。
楊嬷嬷看兩人不動,厲聲叱喝道:“還杵着做什麽?再耽擱下去,萬一小皇子有個三長兩短,砍了你們一家子的頭都不夠!”
在這皇宮裏,女人從來沒有皇子皇孫值錢,除非是皇上親口吩咐下來,要不然遇上這種難産的情況,都是保小不保大。
更何況,早在今天之前,皇後已經派人跟她提過,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蓮淑容活下來。
楊嬷嬷想到皇後的吩咐,眼底如毒蛇一般,閃着陰狠的光芒。
兩個穩婆生生打了個冷顫,再也不敢耽擱,兩人齊齊上去,一人架着辛七娘的一隻手臂,将辛七娘攙扶了起來。
一股劇烈的疼痛席卷而來,将辛七娘生生痛醒了幾分,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攙扶起來,她想問她們要幹什麽?
可是她張了張口,半個字符都發不出來,她想掙紮,更是無力掙紮。
兩個穩婆将辛七娘攙扶着離開了床,辛七娘的雙腿無力地垂着,楊嬷嬷立即指揮兩個宮女拉住辛七娘的腿,讓她做出下蹲的動作。
痛!
撕心裂肺的痛!
“放……啊……”
辛七娘想讓她們放開自己,可疼痛再次席卷而來,**仿佛有個千斤重的墜子往下掉。
“娘娘,快用力啊!”楊嬷嬷聲嘶力竭地喊着。
她敢偷偷對蓮淑容下手,可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讓小皇子有半分的差池。
辛七娘也想用力,可她沒力氣啊!
楊嬷嬷見狀,一雙三角眼微微一眯,眼底再次狠光乍現,她突然蹲下去,整個人蹲到辛七娘的腿下邊,然後擡頭對辛七娘道:“娘娘,老奴得罪了!”
話音一落,楊嬷嬷的手就往辛七娘兩腿之間伸進去。
“啊啊……”辛七娘痛得瘋狂大叫,凄厲的聲音在整個産房來回蕩漾。
兩個穩婆繞是幫人生過不少孩子,還是被楊嬷嬷這個動作給吓得臉無人色。
她們的嘴巴大大張着,大得足以塞下一顆雞蛋,兩個宮女更是手腳顫抖,連站都站不穩,一把跌坐在地上。
楊嬷嬷不顧幾個人的臉色,伸手進去,将孩子小心地掏出來。
“生了,生了,小皇子出來了!”其中一個穩婆率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楊嬷嬷将孩子翻轉過來,往孩子兩腿中間一看,然後暗暗送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小皇子。
公主好啊,公主不會給皇後娘娘和平王殿下造成威脅,公主長大後,也沒有任何的權勢,更不能爲生母報仇找她們的麻煩。
楊嬷嬷嘴角揚起,繃緊的神經在确認孩子的性别後,整個人松弛了下來。
兩個穩婆也看到孩子的性别,嗓子頓時像被掐住脖子的雞,後面的話生生卡在了喉嚨裏。
穩婆是皇上那邊派來,她們自然希望蓮淑容生的是小皇子,這樣一來,她們的賞賜就會越多。
可穩婆還來不及消化這個不幸的消息,另外一個噩耗就出現了,其中一個跌坐在地上的宮女,突然尖聲叫了起來——
“不好了,娘娘大出血了!”
衆人低頭看去,隻見殷紅的血如決堤的洪水,源源不斷地從辛七娘的**流出來,迅速染紅了地面。
衆人再次蒼白了臉色。
隻有楊嬷嬷還算鎮定:“趕緊将娘娘扶回床上去,連紅,快去請太醫進來!”
辛七娘再次被架回了床上,她的臉蒼白得好像一張紙,看不到一絲的血色,她躺在那裏,幾乎感覺不到一絲的生氣。
“娘娘,您看小公主已經出來了,您千萬要挺住啊!”
除了剛才淘孩子的動作,楊嬷嬷自始至終都給人忠心耿耿的印象,哪怕到了這一刻,她依然盡心盡力,因此,沒有人會想到她是皇後派來的人。
辛七娘感覺到生命力逐漸從她的體内在流失,聽到楊嬷嬷的話,長密的眼睫眨了眨。
怎麽可能是個公主?
她明明叫太醫給她看過,太醫告訴她,是個小皇子,怎麽會是公主?!
不可能的!
一定有人偷換了她的孩子!
辛七娘内心恨意滔天,她想睜開眼睛怒斥這群奴才,她想讓皇上給她做主,将這些陷害她的人通通殺死!
可是她動不了,連眼睛都睜不開,辛七娘滿心的不甘,最後的時間裏,她突然想起了辛瑟瑟,她雙眼“唰”的一聲,猛然張開了。
“娘娘,你醒了?”
楊嬷嬷被她吓了一跳,眉頭緊緊一蹙,又随即舒展開來,露出一副驚喜萬分的模樣。
辛七娘回光返照一般,用力抓住楊嬷嬷的手,用盡最後一分力氣道:“是八、八……”王妃害我。
隻是她話還沒有說完,人就咽了氣。
“娘娘!!”
産房裏再次亂做一團,拉着太醫再次匆匆進來的連紅晚了一步,辛七娘躺在大床上,早已經沒了生氣,而在她的旁邊,孩子正羸弱地哭泣着。
一張大床,并列着生與死,一線之隔,生死兩層天。
廣陵宮裏。
紅绡穿着一身輕薄的紅色紗衣斜靠在圓柱上,她微微仰着臉,白色的月光透過窗棂打在她臉上,她的肌膚如玉一般晶瑩剔透,長長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陰影。
院子裏的樹葉沙沙作響,不知名的夜蟲奏響樂章,聲音此起彼伏,紅绡看着挂着屋檐下的紅燈籠,眼底浮起一抹哀傷。
今晚,她見到了夜七。
他看上去比她剛離開那陣子要好很多,不再一臉頹廢,臉色也沒有那麽蒼白,隻有那隻斷掉的手臂處,依然空空如也。
當時他正扶着如夢,兩人低着頭在說話,畫面看上去溫馨又和諧。
他跟如夢成親的事情,她早在幾個月前就知道了,那時候,她以爲自己是不在乎的,她以爲,她能夠心平靜和爲他祝福,爲他感到高興。
可當他們兩人在一起的畫面,直愣愣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才知道,原來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他們兩人相扶的畫面,如同一把尖刀刺在她的心尖上,鮮血慢慢流出來,她痛得幾乎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