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讓自己的話聽上去更有分量,連喜賣力地磕頭,很快就将頭磕破了,鮮血連連。
“滾出去!”元祐帝一腳踹過去,将連喜踹到一邊,沉聲厲喝道,“付美人呢?她人如今在哪裏?”
段嬷嬷炮竹一樣滾進來,顫顫兢兢磕頭道:“娘娘被刺中心窩後暈迷不醒,剛剛才止住血,隻是人還沒有醒過來!”
元祐帝神情微怔:“被刺中心窩?是誰幹的?”
段嬷嬷欲言又止:“是……是……”
“說!”元祐帝厲聲喝道,臉色如暴風雨來臨前般陰霾。
段嬷嬷身子一抖,脫口而出道:“是蓮淑容娘娘,是蓮淑容娘娘用步搖刺傷了娘娘!”
“你說謊!我家娘娘根本沒有刺傷付美人,我家娘娘被付美人推倒就暈過去了,她那裏還能刺傷付美人?你要說謊,也得找個好一點的借口!”
一聽到段嬷嬷的話,被踹到一旁的連喜不顧性命,立即就蹦出來反駁,說完,再次對着皇上磕頭道:“皇上,娘娘素來宅心仁厚,又怎麽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況且娘娘還身懷六甲,她就算再生氣,也要顧及肚子的孩子,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動手傷人?求皇上明鑒!”
元祐帝黑眸如鷹隼,冰冷地掃過她們兩人,最後目光落在段嬷嬷身上道:“是誰給你家娘娘醫治?”
段嬷嬷頂着威壓,恭敬應道:“是黃太醫,老奴過來時,黃太醫正在給娘娘把脈!”
“叫黃太醫過來!”
“是,皇上!”
很快,黃太醫就擦着冷汗小跑了過來,見到皇上後,一把撩起衣擺跪下去道:“微臣該死,不知皇上在此!”
“付美人情況如何?”元祐帝如一座山一般背着手站着。
黃太醫道:“付美人原本就感染風寒,身子虛弱,這會兒又被利器所傷,失血過多,導緻一直暈迷不醒!”
元祐帝眉頭蹙了蹙:“可有性命之虞?”
黃太醫搖搖頭:“幸好止血得早,若是再耽擱半盞茶功夫,隻怕微臣也無能爲力!”
元祐帝微微松了一口氣,可見在他心裏,紅绡還是有幾分分量的:“你剛才說付美人是被利器所傷,可知道是什麽利器?”
“經過醫女檢查後,初步确定是由步搖簪子一類的東西所刺中,傷口小而尖銳,入肉三分!”
接着,段嬷嬷就讓人将她收起來的步搖遞上來給皇上看,那步搖上面沾着鮮血。
元祐帝看了那步搖一眼,不需要問其他人,便知道那步搖是屬于什麽人的。
辛七娘素來喜歡梅花,往日不僅喜歡畫沒化妝,連飾物也偏愛梅花形狀的,而這個步搖,是她被确診懷上龍種時,他親自畫了圖案,然後讓内務府制造後送到紫霞宮去的。
他還記得當時她收到這步搖時那開心得小臉都漲紅的模樣,好像得到心愛之物的小女孩,抱着他親了好久。
“不可能!娘娘根本沒有挨到過付美人的身子,又怎麽可能會拿步搖刺傷她呢?還請皇上明鑒,不要聽信這小人的話!”
連喜一看到那沾血的步搖,心裏就咯噔了一聲,暗道不好,她們這是着了對方的道!
事到如今,無論對方說什麽,她們都不能讓她們得逞,否則娘娘這個局就白設了!
段嬷嬷擡頭看着連喜道:“你剛才說我家娘娘親手推了蓮淑容娘娘,怎麽這會兒又說蓮淑容沒有挨着過我家娘娘的身子?既然沒有挨着,又怎麽能推倒呢?”
連喜:“……”
連喜被噎得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她剛才想着反駁她的話,一下子忘記了這一點。
她支吾了好一會,才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是付美人推倒了我家娘娘,但我家娘娘并沒有回手反擊,當時娘娘被付美人一推,當場就跌坐在地上,然後抱着肚子質問付美人爲何要殘害子嗣,之後不等付美人回答,娘娘就暈了過去,所以娘娘根本沒有時間對付美人下手!”
“皇上,奴婢所言都是真的,奴婢敢對天發誓,若是奴婢有半句謊言,願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得不說,這連喜爲了護住自己的主子,真是拼了!
可惜姜是老的辣,段嬷嬷也不是個吃素的,她立即三指對天發誓道:“老奴雖然不清楚兩位娘娘爲何起争執,但老奴也可以對天發誓,當時老奴是親眼看到蓮淑容娘娘将步搖刺進娘娘心窩,若老奴有半句謊言,就叫老奴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聽聽,好像誓言不要錢一般,發的一個比一個還要狠!
“皇上,奴婢……”
“都給朕閉嘴!滾出去!”元祐帝厲聲喝道。
連喜渾身顫抖如篩抖,辯解的聲音戛然而止,她顫抖着滾了出去。
段嬷嬷也不敢再出聲,默默退了下去。
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誰也不讓誰,可兩個當事人如今都昏迷不醒,元祐帝隻好讓人将辛七娘擡回紫霞宮,其他事情則是等她們兩人醒來後再說。
辛七娘醒來後,知道自己被紅绡擺了一道,氣得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沒想到那賤婢對自己如此下得了手,算她狠!”
“娘娘,那如今我們該怎麽辦?”連喜問道。
“當時皇上知道她受傷後,臉色如何?”辛七娘美眸微眯。
連喜看了主子一眼,欲言又止。
辛七娘不耐煩道:“有什麽話你就直說!”
連喜吞咽了一口口說,瞧着她的臉色,有些顫顫兢兢道:“原本皇上已經相信奴婢說的話,後來知道付美人受傷後,皇上就沒再堅持要當面質問付美人,而且好像還挺擔心的,特意問了黃太醫……付美人有沒有姓名之虞……”
“之後奴婢要再辯解,皇上就聽不進去了,讓奴婢滾出去,然後讓人将娘娘送回紫霞宮來!”
“砰”的一聲!
辛七娘袖子一掃,将手邊的茶盅掃落在地,茶盅頓時碎成幾瓣:“一個賤婢,居然也妄想超越我,簡直白日做夢!”
可就算辛七娘表面再怎麽否認也好,也改變不了皇上在乎紅绡,多過于在乎她的事實。
而這個事實,讓辛七娘又是憤怒又是嫉妒,其中還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在辛七娘眼中,紅绡就算長得再好看,再有風情,也是一個出身卑賤的丫鬟,怎麽可能超越她?
可如今事實就是,皇上的心漸漸偏到了她看不起的紅绡身上,這一次,若不是她肚子有龍胎,皇上會站在誰那邊還說不定呢!
辛七娘嫉妒得鼻子都氣歪了,當元祐帝過來時,她抱着他又是撒嬌,又是委屈,抱怨元祐帝怎麽那麽晚才來看她。
而她矢口不提起跟紅绡沖突的事情,後來反而是元祐帝忍不住,開口問她那天發生了什麽事情。
辛七娘沒有再一口咬定是紅绡對她不敬,然後推倒她,而是改口說兩人當時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然後她站起來準備回宮時,不知道腳下被什麽絆了一下,她一時沒有站穩,整個人往地上跌倒下去,慌亂中,她頭上戴着的步搖摔下來,沒想到居然刺中了紅绡。
辛七娘這番話說得十分漂亮,一來她沒有否認跟紅绡發生了沖突,二來她也沒有直接往紅绡身上潑髒水,可仔細一聽,話裏頭處處都是坑。
她先說她跟紅绡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之後又說自己站起來被什麽絆了一下,雖然沒有直說,可一般人聽到這裏,都會忍不住懷疑是紅绡懷恨在心,加上嫉妒她受寵,所以故意絆倒她。
隻是因爲沒有證據,元祐帝也不會真拿紅绡如何,可辛七娘的目的也不是要元祐帝立即懲罰紅绡,因爲她知道這不可能。
所以她改爲在元祐帝心裏種下一顆“紅绡惡毒善妒”的種子,他現在不相信不要緊,隻要她時不時澆一澆水,那種子便能發芽、開花,最後在元祐帝心中落地生根,結出果實。
到那時候,她再出手,便能将紅绡一擊即中!
自從懷孕後,她的脾氣變得十分急躁,可能一件很小的事情,就能讓她的情緒失去控制,這次也一樣,一想到紅绡這賤婢會爬到她頭上來,她就羞憤難忍!
可這會兒她已經冷靜了下來,紅绡這女人,比她想象的還要有頭腦,對自己也夠心狠,要除掉這樣的女人,她必須從長計議,否則很容易兩敗俱傷。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在她看來,是蠢貨才會做,她要的是全身而退!
對于辛七娘的說辭,元祐帝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他從紫霞宮一出來,立即就去了廣陵宮。
元祐帝将問辛七娘的問題,也同樣問了紅绡:“那天,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紅绡歪靠在床上,一張小臉蒼白如紙,隻見她長長的眼睫顫抖了一下,猶如一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虛弱道:“皇上,這個問題,臣妾能不能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