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鴻達撓了撓本來已經亂得不行的頭發,雙眼布滿血絲:“你以爲我不想救王爺啊?如果我有辦法,難道我還會藏着掖着嗎?你們現在出去,耽誤了王爺的病情,我們這裏無論是誰,都承擔不起!”
夜七冷冷看着長鴻達:“好,我們可以出去,隻是我隻會給你最後三個時辰,若是你再想不出辦法,休怪我無情!”
若是平時的話,長鴻達也是很畏懼夜七,可如今他的腦子裏隻看得到病人,隻想得到病情,根本裝不下其他東西。
他二話不說,伸手将夜七等人給趕了出去,不等他們走下台階,就“砰”的一聲就門關上!
一直在旁邊沒有開口的裴五往身後看了一眼道:“七爺,長鴻達那老家夥肯定是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那人就是這麽不着調,你别跟他一般見識!”
裴五往日跟長鴻達兩人跟狗見到貓一樣,永遠是看對方不順眼,沒想到此時裴五卻爲長鴻達說話,夜七忍不住歪頭打量了裴五一眼。
裴五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後腦勺道:“七爺,你别誤會,我不是爲那老家夥說話,隻是如今他是唯一能夠救王爺的人,你要揍他也得等王爺醒來之後再揍他!”
夜七沒将他這孩子氣的話放在心裏:“我去處理一些事物,王爺這邊若是有什麽消息,立馬第一時間讓人去通知我!”
裴五點頭如搗蒜:“沒問題沒問題……我就在這裏盯着不走,那老家夥一打開門,我就立即沖過去!”
夜七沒有回答,直接轉身離去,隻是他才剛走到閣樓樓下,一抹紅色的窈窕身影就朝他正面迎了上來。
看到那身影,夜七目光微不可聞地頓了頓,腳下的步伐卻絲毫不含糊,直接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紅绡心裏歎息了一聲,腳下沒有停頓,轉身再次追了上去:“七爺,我知道偷偷跟着回來是我不對,可我也是擔心七爺你的身子。”
夜七人高腿長,紅绡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夜七面上雖然依然一副冷漠的神情,可步伐卻比之前慢了不少,紅绡見狀,嘴角微微往上揚起,跟着他走進了閣樓裏。
待夜七在椅子上坐定,她立即将帶來的食盒打開,從裏面短處一碗還冒着熱氣的藥,端過去柔聲道:“七爺,你身子還沒有好,這藥要趁熱喝了!”
夜七端起那藥,仰頭一口灌下去,他剛将碗放到桌面上,一張帕子就遞到他面前。
他看着那隻白皙的小手,想起第一次看見她的手時,她的手還是非常粗糙的,可如今,才不過半年多,這手卻被養得嫩白光滑,完全看不到之前的痕迹,仿佛天生就是這個模樣。
紅绡看他盯着自己的手沒動,不給他拒絕的機會,走上前兩步,幫他擦掉嘴角的藥沫:“七爺,你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過眼了,要不上床休息一下吧,再這麽下去,我怕你身子頂不住。”
夜七一把握住眼前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中:“我還頂得住,你也是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你先回去休息,沒有我同意,暫時不要出這院子。”
紅绡聽到他最後那話,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複正常:“好,我就在屋裏呆着,哪裏也不去。”
說完,她将碗拿起來,回身放進食盒裏,可剛走到門口,一抹灰色的身影就急匆匆地沖了進來,将她撞了個正着。
在紅绡身子要跌坐到地上時,夜七身形化作一道閃電,點地而起,趕在最後一刻将紅绡給抱住了。
被身後的男人抱了個滿懷,紅绡這才驚魂未定地看清楚撞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裴五。
裴五也沒有料到自己會撞上紅绡,他摸了摸鼻頭,不好意思道:“紅绡姑娘,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紅绡溫柔一笑:“我沒事,你這麽急,肯定是有急事要跟七爺說,我就不耽誤你們了。”
說着,紅绡回身看了夜七一眼,然後撿起掉在地上的食盒,邁着小碎步走了出去。
她的腳步才剛走出門檻,裴五激動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七爺,長鴻達那老家夥說想到辦法了,不過尚缺一味藥材。”
“什麽藥材?”夜七的聲音雖然還是那樣冷冰冰,但仔細分辨,才能發現裏面不易被察覺的感情。
“那藥材叫什麽來着……哦,我想起來了,叫九葉一枝花,聽長鴻達那老家夥說,這藥草長着九片葉子,葉子中間包裹着一朵正紅色的花,他需要這藥草來熬制三生飲,他說喝了這湯,王爺就能醒過來。”
裴五叽叽呱呱,說話幾乎不帶停頓的,一口氣就将知道的事情通通說了出來。
夜七的聲音跟他比起來,冷清而理智:“那我立即派人去尋找!”
“你先别急,我還沒說完呢!”裴五的聲音又嚷嚷了起來,“長鴻達說,不用去藥材鋪,這藥草隻長在懸崖峭壁上,一般人都不敢去采摘,而且就算采摘了,也不知道如何保鮮!”
“爲何要保鮮?”夜七有些不解問道。
裴五公鴨子般的聲音再次響起:“長鴻達說這藥草采下來後,必須在一個時辰内制作成藥,否則便會失去效果!”
“那要如何才能保鮮?”夜七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這藥草長在懸崖峭壁上,換句話說,要找到藥草,必須去郊外的深山裏面尋找,不算上尋找的時間,來回至少都得三個時辰,影衛速度再快,也沒法在一個時辰内将藥草送回來。
裴五道:“長鴻達說,那藥草喜人血,采摘下來後,每隔半個時辰,就必須用人血喂養一次!”
夜七沉默了一下:“我明白了,我現在就派人去尋找,你讓長鴻達一定要看住王爺,有半點閃失,我都不會輕饒他!”
站在門外的紅绡目光閃過一抹精光,這才提着食盒無聲走了。
夜七沒有耽擱,立即将藥草的樣子和特征跟影衛詳細說了一遍,他原本也想跟着過去尋找,可他一離開,這聽風閣裏便沒有了主事的人,他想了想便作罷了。
之後他一直留在閣樓裏面處理事情,待他處理完畢,從閣樓裏走出來時,天色已經微微亮了。
他擡頭看着天邊那一抹魚肚白,腦海裏浮起紅绡嬌俏的身影,他心裏還沒有做好決定,腳下的步伐就已經朝她的房間走了過去。
他原本不過是想去看她一眼,可等他來到門口,看到那房門隻是虛掩着時,他臉色霎時一白,想也不想,身影如閃電一般沖進房裏,同時大喊了一聲:“紅绡!”
可屋裏冷冷清清的,沒有燒炭,沒有點燈,一切都顯示着屋子的主人早已經離去多時。
夜七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第一個念頭就是紅绡被人擄走了,可很快他就否決了這個想法。
聽風閣周圍布滿了影衛,就是蒼蠅都飛不進來,更何況那麽大一個人,若是紅绡真的被人擄走了,他不會什麽消息都不知道。
他冰冷的目光在屋裏掃了一遍,然後便看到了被放置在桌子上的信,他大步走過去,将信拿起來展開。
隻見上面寫着一行娟秀的小字:七爺,我去尋找九葉一枝花了,七爺不用擔心,也不用派人尋找我,我找到藥草就會回來,七爺身子還未痊愈,記得按時服藥。
夜七抓着信紙的手漸漸捏緊,将那信紙揉成了紙團。
當時她剛走出去,裴五就迫不及待将消息說出來,他料到她應該聽到了,隻是那消息并不是什麽機密消息,因此,他當時并沒有阻止裴五說下去,沒想到她卻将裴五的話聽進去,而且還偷偷跑出去尋找藥草!
“砰”的一聲,夜七一拳砸在桌子上,那桌子立即裂成兩半。
他叫來了影衛,質問他們道:“紅绡姑娘是什麽時候離開王府的,你們怎麽沒有派人來跟我說?”
兩個影衛聽到他的質問,似乎怔了一下:“紅绡姑娘是兩個時辰前離開的,當時七爺正吩咐其他兄弟尋找藥草的事情,紅绡姑娘出去時,手中拿着七爺的信物,她說七爺有事情讓她去做,屬下驗證過信物,這才放紅绡姑娘出去的,七爺,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難道那信物是假的?”
夜七袖子底下的手緊緊握成拳,手背青筋直露,他沉默了一下道:“沒事了,你們下去吧。”
兩個影衛面面相觑,彼此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恭敬地退了下去。
“你确定她想嫁給你?”
這是他向王爺求娶紅绡時,王爺問他的話。
此時想起來,王爺那話更像是對他自以爲是的嘲諷!
他不是沒有看明白她的野心,也不是不知道她一直都沒有忘記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他隻是以爲,他能夠改變她,爲了自己,或許她能夠在他身邊安然地呆下去。
可到頭來,一切不過是他自欺欺人!
夜七靠在身後的太師椅上,眼睛盯着屋檐,好久都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