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鬟渾身又是一抖,連忙說不敢。
“起來吧,我餓了,給我弄些吃的過來。”辛五娘冷聲吩咐道。
兩個丫鬟連忙應好,退出去将一早就準備好的早膳端上來。
早膳做得很用心,也很精緻,可是病了三天,辛五娘一點胃口都沒有,但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想死,就必須吃下去。
她不能死,她還有血海深仇沒有報,所以就算吃不下,她也要強迫自己吃下去。
辛五娘忍着惡心,将早膳吃下了一大半後,才讓丫鬟将剩下的早膳端下去。
服了藥後,辛五娘本來想去院子散一下步消食,就在這個時候,鳴翠,也就是剛才那個綠衫丫鬟快步跑了進來。
“表小姐,老爺過來看你了!”
辛五娘眼眸頓時一亮,等了五天,她還以爲王伯伯不會來了!
“快幫我整理一下,千萬不能失禮于人。”辛五娘讓兩個丫鬟趕緊給她整理儀容,然後才帶着人沖沖往正廳去。
一走進正廳,辛五娘看到一個四十歲出頭的男人正坐在上首的位置上。
隻見他下巴蓄着一把山羊須,身材高大挺拔,雖然眼角有着淡淡的細紋,但依然能看出年輕時俊朗的容顔,整個人給人一種儒雅穩重的感覺。
聽到腳步聲,王德元擡起頭來,看到辛五娘時,整個人恍惚了一下,激動地站起來喊了一聲:“傾城!”
辛五娘知道他這是将自己看成了她娘葉氏,走進來對王德元盈盈一拜道:“五娘拜見王伯伯,王伯伯救命之恩,五娘銘感于心,沒齒難忘!”
王德元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尴尬道:“快起來,地上涼,你病還沒有好,可别再着涼了。”
王德元想上前去扶辛五娘,又發覺不合适,連忙讓丫鬟将辛五娘扶起來,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辛五娘偷偷地觀察了王德元一眼,嘴角微勾。
這人果然如她娘說的那般,對她娘一往情深。
她娘當年是名動京城的第一美人,很多才子都拜倒在她娘的石榴裙下,眼前這位王德元,正三品的戶部侍郎,就是其中一位。
當年王德元對她娘一見鍾情,再見情根深種,非卿不娶,隻是當時王德元才剛考中進士,入了翰林,手中并沒有任何實權。
她娘當年自然看不上這麽一個小小的進士,以她娘的美貌,就是進宮爲妃都不爲過,隻是廣甯伯府早就窮得隻剩下一個空架子,她娘爲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所以并沒有往死裏拒絕王德元。
用現代話說,葉氏當年就是騎驢找馬,隻是她還來不及找到一匹好馬,就被家人給賣了,直接被送進太師府作了姨娘。
當時王德元知道後,還因此大病了一場,險些沒有熬過去,病好後,王德元偷偷給葉氏寫了一封信,表白自己對她此志不渝的愛情。
葉氏看完信後,在心中嘲笑了一番,覺得這人傻得透頂,不過就是因爲這麽傻才好利用,所以葉氏立即就給王德元寫了一封回信,讓他要養好身子并鼓勵他發憤圖強。
葉氏不過是秉着多一條人脈多一條出路的信念,她之後怕辛太師發現,再也沒有跟王德元聯系過,不料王德元将她的話奉爲聖旨,之後真的開始發憤圖強,一路高升,直到現在升到了三品侍郎的位置。
當然三品侍郎跟辛太師比還是差得遠,可這個男人實心眼,對葉氏一心一意,隻要葉氏提出的要求,無論對錯,他都會盡量滿足。
她是葉氏埋得最深的一條人脈,葉氏發現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後,立即寫了一封信給王德元,讓他在她死後,幫她照顧辛五娘。
王德元當時去江東爲皇上辦事,等他回到京城拿到葉氏的信時,葉氏已經逝世一個多月。
王德元拿着信大哭了一場,之後更是悲傷過度而病倒,等病好後,才讓人打聽辛五娘被關的地方,設法将辛五娘救了出來。
就像辛瑟瑟她們猜想的那樣,王德元安排了人在河流對面接應辛五娘,辛五娘不會泅水,雖然有婆子抱着她過河,可她還是因爲驚吓被嗆得不輕,之後更是因爲受涼而整整暈迷了三天。
王德元激動地看着辛五娘,眼眶微紅道:“你跟你娘長得很像,可惜我沒能趕回來,見你娘最後一面。”
辛五娘聽他說到葉氏,眼眶也有些紅了:“娘親生前經常提起王伯伯,她說王伯伯有情有義,是個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娘親死前還念叨着王伯伯,遺憾沒能見到王伯伯最後一面……”
辛五娘說到這,哽咽得說不下去,拿着帕子捂着眼角,一副悲傷欲絕的模樣。
聽到辛五娘說葉氏念叨自己的話,王德元又激動又悲傷,心中好像被人剮去了一塊,隐隐作痛。
他忍得好用力,才沒讓自己在晚輩面前失禮:“你娘既然将你交給我照顧,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回去當太師府的五小姐,你爲何要詐死?”
沒錯,詐死這個主意不是王德元想的,而是辛五娘要求的。
辛五娘紅着眼眶,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的名譽已經被毀,我就算回去了,又能有什麽好出路?”
最重要的是,她娘死了,她孤身一人回到太師府,别說辛瑟瑟那個賤人,就是徐氏也不會放過她,所以太師府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去。
美人楚楚可憐,本來就容易讓人産生恻隐之心,更何況辛五娘跟葉氏長得那麽像,王德元見狀,心中不禁爲辛五娘感到心疼。
“我原本打算讓你回去太師府,然後向太師府提親,讓你嫁給我的小兒子爲妻,雖然你比霄兒大了一歲,可是主要你願意,侍郎府裏就沒有人敢說一句閑話!”
王德元看着辛五娘,說出自己原本的打算。
辛五娘心中冷笑一聲,這位王德元雖然對她娘很癡情,但對于他的妻子林氏來說,卻是個非常絕情的男人。
王德元對她娘一見鍾情時,早已經娶妻生子,當時林氏已經爲他生了一兒一女,可繞是這樣,爲了她娘,他當時已經跟家裏提出了休妻的決定。
這也是她娘當時看不上他的另外一個原因,以她娘的身份和美貌,怎麽可能去給人當繼室?
說起來,這人跟辛瑟瑟也有一些關系,他的嫡長子曾經跟辛瑟瑟說親過,隻是還來不及定親,就被辛瑟瑟給克死了。
所以在王德元心裏,不管是爲了自己的兒子,還是爲了葉氏,他都非常地痛恨辛瑟瑟這個賤人。
辛五娘非常滿意看到這一點,雖然她暫時弄不死辛瑟瑟那個賤人,但能讓她多一個敵人也是好事。
辛五娘心中雖然不屑,臉上卻裝出一副感激又難過的神色:“王伯伯對五娘一片愛護之心,五娘心中十分感激,可正是因爲如此,五娘才不願意給王伯伯帶來任何麻煩,也不願意看到王家因爲我而背上罵名。”
王德元看辛五娘如此懂事,如此爲他和王家着想,心中更是感動。
不愧是葉氏的孩子,漂亮又懂事,溫柔又細心,這樣好的女兒,辛太師是眼睛瞎了才如此刻薄她!
“五娘放心,你心裏想什麽,王伯伯都明白,你的仇人就是王伯伯的仇人,王伯伯一定不會讓那個人好過的!”
王德元微薄的嘴唇冷冷一扯,眼底閃過一抹狠絕的光芒。
“五娘先在此謝過王伯伯,如果娘親在天有靈,她一定會感到安慰!”辛五娘再次對着王德元盈盈一拜。
王德元虛扶了一下:“快起來,你這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我要是有你這麽一個懂事的女兒,我做夢都會笑醒。”
辛五娘眼光一閃,慕儒看着王德元道:“五娘已經沒有了娘,爹爹又将我趕出府,像我這樣福薄之人,哪裏敢奢望有王伯伯這樣的父親。”
王德元一怔,随即雙眼亮了起來:“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辛五娘歪着頭問道:“什麽好主意?”
王德元興奮道:“我希望有你這樣的女兒,你希望有我這樣的父親,不如我就收你作我的幹女兒,你覺得如何?”
辛五娘眼睛又紅了,眼淚跟掉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王伯伯說的可是真的?你真的願意讓五娘做您的幹女兒?”
王德元重重點頭,無比興奮道:“自然是真的,難道你不願意嗎?”
辛五娘搖搖頭,擦着眼角的淚水道:“五娘哪裏能不願意,五娘是太開心了,不敢相信這麽好的事情會發生在五娘身上,我怕自己是在做夢,夢醒後什麽都沒有,隻有五娘一個人……”
辛五娘哭得梨花帶雨,加上這幾個月來吃不好睡不好,她整個人瘦了不少,看上去越發弱不禁風,讓人心生憐惜之意。
要是辛瑟瑟此時在現場,絕對會吃驚。
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沒想到經過這番打擊,辛五娘不僅沒有被打垮,還反而長了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