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想認爲她師傅在吹牛,但又不得不承認,他好像确實是在吹牛。納蘭錦繡這般想着,眼睛也就懷疑的看着他了。
曲清嘉本來還想問問現在的形勢,一轉眼對上他小弟子的目光,心頓時涼了半截。她那是什麽眼神?活像白日裏見鬼了。他覺得自己的能力被質疑,尤其還是他的小弟子,這讓他十分不高興。
心裏雖然不高興,但總歸是心疼她的,看了看她的樣子,忍不住道:“來日方長,爲師也不急于向你證明什麽,你先睡一覺,醒了再說。”
“你覺得我現在能睡着嗎?”納蘭錦繡實話實說。
“睡不着也得睡,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别讓我去睡覺,我現在就想知道,對于情.蠱你有沒有法子。”
“有是有,隻不過有些棘手。我要考慮下,看看還能不能想出别的法子。”
納蘭錦繡一聽有法子,也不管是什麽了,一個勁兒的催他,非要現在就知道不可。若不是礙于紀泓烨剛回去休息,她真想現在就把他拉出來試一試。
“一蠱雙生。”曲清嘉神情嚴肅地道。
“一蠱雙生?什麽意思?”
“就是用你三哥體内的蠱,培養出一隻蠱母來,種在另一女子的身上。”
曲清嘉說到這裏納蘭錦繡就明白了,情.蠱是成雙成對的,如若能培植出蠱母,那三哥體内的蠱王自然就能解。
“我知道兩隻情.蠱需要男女主人同意,方可從人體内出來,重新結合在一處。但是怎樣把它們引出來,我不懂。”
“隻要心甘情願,蠱蟲自然好引,棘手的是培養蠱母。還有就是你對解情.蠱有誤解,不是把它們引出來,而是引到女子身上。”
納蘭錦繡見曲清嘉神色凝重,便知道是有難處的。但她必須救三哥,再苦再難,也絕對不能放棄。她早就做好了準備,所以毫不猶豫地問道:“師傅,是不是需要我做什麽?”
“培養蠱母需要先在你體内種下幼蠱,然後用你三哥的血喂養你的蠱。你的蠱感受到蠱王的存在,會自發變成蠱母狀态自保,等你的蠱足夠強大,就可以把蠱王轉移出來。然後等它們結合後再取出來。”
“需要多久?不如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曲清嘉無奈歎息:“時間倒是不久,三日足夠。隻是你有沒有聽我說話,我說轉移,就是要把你三哥身上的蠱轉移到你身上。到時候人和蠱就是相輔相成,從體内拔出它們不難,隻不過對人體損害極大。誰都不會爲另一個人吃那麽多苦,這也就是很多人說情.蠱無藥可解的原因。”
納蘭錦繡蹙眉,原來情.蠱最後會種在一個人身上,那會是什麽結果?她竟然有了自己會喜歡上自己,這種荒唐的想法。從師傅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來,兩隻蠱在一個人身上,一定是件極爲痛苦的事。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那些解了情.蠱就半死不活的人,是因爲沒遇到我。有我在,給你調養個三兩個月就能恢複如常。”
納蘭錦繡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不過還是有些擔憂:“一蠱雙生會有什麽危險嗎?”
“當然有,因爲你的蠱并不是真的蠱母,所以它們融合的過程會很困難,甚至最後它可能被蠱王吃掉,功虧一篑。”
如果是那樣,那也就是把三哥體内的蠱王,轉移到了她身上而已,到時候大不了再尋求解蠱的法子,她沒有猶豫,颔首:“我不怕。”
“不怕?”曲清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解釋:“你可知道,有人爲了引出體内的蠱王,培植了十幾次,最終還是失敗了的?融合的過程會血脈相沖,會讓人痛不欲生,也有人熬不過去,最後選擇了自殺。”
納蘭錦繡知道他不是在恐吓她,可她已經顧不了那麽多,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試一試。因爲,她不能讓三哥出事,絕對不能。
曲清嘉對上她的眼睛,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這丫頭的眼眸十分堅定,就是那種八匹馬也拉不回來的。他低歎:“真不知他是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這種事情,心甘情願者甚少。”
“我們開始吧!”納蘭錦繡片刻都不想耽擱了。
曲清嘉從衣袖拿出一個小玉瓶遞給她,“裏面有一粒紅色的蠟丸,你吃了便可。”
納蘭錦繡毫不猶豫的吃了,身爲一名醫者,她對自己的身體變化十分敏感。藥丸服下去後不久,就能感覺到血液流通比往常快了一些。
“要怎樣用三哥的血喂養蠱母?”
“不急,幼蠱需要時間成長,你先睡一會兒,醒來以後就可以了。”
“我睡不着。”
“這可由不得你。”曲清嘉指了指床榻,道:“我會給你施針,加速幼蠱成長。”
納蘭錦繡一聽他這話倒是什麽都沒說,乖乖的去床上躺着。曲清嘉幾針下去,她腦袋就開始迷糊,臨睡前還不忘叮囑:“若是我三哥問起這過程艱難與否,還請您不要告訴他。”
曲清嘉行醫多載,早就看淡了生死,現在卻有些動容。死并不可怕,但是這世間又有誰會甘願爲别人承生死危險?他搖了搖頭,語氣中不無可惜:“你于醫術上極有天分,是不世明珠,若能心無旁貸随我行醫,必能青出于藍,隻可惜……”
曲清嘉覺得自己可能真是活得有點久了。換做以前他肯定會認爲,這樣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而如今他卻覺得,這樣一份情感,來之不易。他應該呵護着,就當是替他的小弟子達成夙願。
曲清嘉用在納蘭錦繡身上的,并不是普通針灸。他在針尖上塗了藥,這種藥能最大程度加速血液流通,可以促進幼蠱生長,但這藥用在人體上必然是會吃苦的。
納蘭錦繡睡得不好,感覺身上一直疼,仿佛有人在用針紮她,可眼皮又特别重,怎樣都睜不開。等她終于可以張開雙眼的時候,已經是隔天下午。吉祥如意守在她身邊,一人拿着一條帕子給她拭汗。見她醒來,趕緊問她感覺怎麽樣,聲音裏都帶着哭腔。
“曲先生呢?”納蘭錦繡一張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難聽,想來她睡這一覺,還真是沒少受苦。
“我在這。”曲清嘉推開房門,手裏還端着一碗湯。
納蘭錦繡靠着床頭坐着,精神不是太好,看了眼曲清嘉手裏端着的東西,啞聲問:“可是給我的?”
“嗯。”曲清嘉把碗遞給她,緩聲道:“從今天開始你不能在吃食物,餓了就喝這個東西。”
納蘭錦繡看碗裏面的湯水,還算清澈,隻微微泛着黃,她嘗了一口,又苦又澀。想到自己未來幾日隻能吃這個東西,她内心也是有些崩潰的,轉念一想,有的吃總比餓着強,于是兩手捧着碗,一口氣都喝掉了。
“你去洗漱一下,換身衣服,咱們就可以開始了。”
納蘭錦繡聽到曲清嘉的話,才意識到自己渾身都濕漉漉的。她不知出了多少汗,反正感覺骨頭都是酸的,就起身随吉祥如意去洗漱換衣。
“姑娘,您還疼麽?”如意兩隻眼睛紅得像兔子,看樣子是哭了不少。
“不疼。”納蘭錦繡覺得如果自己現在說了實話,這兩個丫頭大抵是要哭死的。她真是想不通,女孩子都這麽愛哭的嗎?她以前是不是也這樣?現在想起來怪不好意思的。
她也沒胡思亂想多久,就被吉祥拉着坐到了桌子旁。她擡頭看見紀泓烨坐在另一頭,神色淡然,他手邊有一隻白玉碗,裏面是一片焦灼的血色。
“我動手了,會有點疼,你忍着。”曲清嘉說完,也不給她反應的機會,挽了她的衣袖,用一把鋒利的匕首割開了她的手腕。其實沒有多疼,就是涼涼的一下,也可能是她身體本就疼痛着,所以對這一下已經沒有感觸了。
她的血滴在盛有紀泓烨鮮血的碗裏,然後她就感覺到像是有什麽要掙脫牢籠,破體而出。這種感覺非常焦灼,身體似乎都跟着熱起來,熱到極緻就是疼痛。是一種錐心徹骨,筋脈都要爆裂的疼痛。
她看不到自己此時的樣子,但她覺得應該是很可怖的,因爲她聽到了吉祥如意的抽泣聲。她甚至看見自己手背的血管,已經從皮膚上立了起來,手是這般,隻怕臉上也好不到哪裏去。她伏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汗水從額頭滾落,整個人疼的連腔調都變了:“讓他們都出去。”
曲清嘉自然知道他的小弟子在想什麽,她是一個骨子裏特别驕傲的女子,如今這副模樣,她不想别人看到。于是,他開始攆人了,以他這種老不羞的态度,自然沒人能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