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一看店小二像被鬼追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三哥,你現在這張臉是有多吓人啊!”
紀泓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沒作聲。
三哥這個眼神就是在警告了,如果她繼續笑下去,肯定要被罰寫字,所以她努力忍住了。這時候剛好進了房間,她大緻打量了一下,歡喜地道:“這個店看起來不大,房間倒是挺寬敞的。”
要說眼前的這間屋子,在這樣的小店中,可真擔得起上房之名了。卧房的床榻非常寬敞,不要說兩個人,就是三個人睡在上面也肯定是不擁擠的。屏風這面是書房,有一張不大不小的書案,重點是書案後面是一張簡單的竹榻,可供讀書人臨時休憩之用。
她睡在裏面,三哥可以睡在竹榻上,這樣既避免了尴尬,又可以相互照應。她一進這家驿館的時候就覺得不尋常,尤其是經店小二提醒之後,心裏總是有些不太.安.生。如今隻隔着一道屏風,而三哥就在屏風那面,她自然沒什麽好怕的,能安心睡覺了。
納蘭錦繡已經睡了一路,現在還在惦記能不能安心睡覺,要說她的心也是夠大的了。紀泓烨想的可比她多了去,北疆時常有北燕人出沒,剛剛的那群人腰間佩着兵器,不是甯國人一般慣用的甯刀,而是北燕人用的樸刀。
他現在不禁又想起了那浩浩蕩蕩的嫁妝,他本是不接受的,路途過于遙遠,這一路走回去要多了不少是非。可徐錦策的一句話就讓他不得不同意了。他說:“你娶回去的可是我鎮北王府的郡主,總不好輕裝簡行的跟你走。我要讓整個北疆乃至大甯國上下都知道,郡主出嫁了,嫁妝極爲豐厚。而且我還要派軍隊去送親,回金陵的這一路上都供你驅使。”
要說這位世子不可謂不任性,可紀泓烨卻覺得他這任性是徐錦策有幾分道理的。以前阿錦是名正言順的郡主也就罷了,如今她身份撲朔成謎,爲了不讓别人輕視了她,也爲了換她個心安,不要說是多了些是非,就是要讓他以身犯險,他也必須要做。
“三哥,我餓了。”納蘭錦繡忽然想起,她還是早上在王府裏吃的東西,這一路上她隻吃了一些點心。本來也沒覺得餓,但就是想要吃點什麽好像才舒服。
“想吃什麽?”紀泓烨柔聲問。
“我想吃陽春面。”趕了一天的路,若是能有一碗清爽又熱乎的陽春面,自然是最好不過了。納蘭錦繡這般想着,就眯了眼睛,有點像貪腥的小狐狸。
“我讓人去看看有沒有。”紀泓烨說着話就推開了門,對門外吩咐了一通。
不一會兒就有個店小二進來,是個生得文文靜靜的小少年,他低垂着頭,吐字清楚的報菜名。
“陽春面沒有,那你們有什麽面?”
“羊肉汆面。”
北疆是草原,水草豐美,有不少人過着遊牧民族的生活,加之北疆氣候嚴寒,食羊肉可以暖身子,故而很多人都喜歡。羊肉可以說是當地必不可少的一道菜肴,深受北疆人的喜愛。
“還有别的嗎?”
“牛肉面。”
納蘭錦繡又問了一些,小二回答有沒有的時候,頭都快低到了地上。搞得她一陣莫名其妙,屬實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這麽有威嚴了?
她不知道的是,這個驿館本就不大,前前後後幹活的就那麽幾個人。剛剛帶他們看房間的店小二,回去就一頓渲染,說是新來的天字号老爺十分護妻,他夫人還戴着帷帽,他看兩眼都不行。一會兒進去送東西的人一定要小心,萬萬不可窺探那夫人的容貌,橫生是非。
至于現在被派到房裏來負責點餐的店小二,是所有人中年紀最小,平時最好欺負的一個,什麽不好幹的活計大家都推給他。若不是這般,他斷斷不敢來接這差事,所以現在才會誠惶誠恐的。
納蘭錦繡見這孩子年紀小,膽子就更小了,就不想再多問問題了。她又屬實不知道吃什麽才好,就轉頭問紀泓烨:“三哥,羊肉面和牛肉面,你要哪個?”
“牛肉吧!”
“那就要兩份牛肉面,再要兩份素菜,不吃辣。”
店小二見她終于點完了餐,忙不疊的走了,更确切的說,應該是逃了。納蘭錦繡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還沒摘帷帽,就動手把頭上的東西扯了下來。有些嫌棄的說:“三哥,我扣上這東西以後,是有點恐怖嗎?爲什麽他們看見我都要躲?剛剛那個小二是,這個又是。”
紀泓烨決定不把真相告訴她了,隻道:“咱們大甯均以肥碩爲美,你生得太過纖弱,即便不戴帷帽,他們也是不敢看你的。”
納蘭錦繡默了,她覺得三哥說這話怎麽聽都是嫌棄她瘦弱,有擠兌她的嫌疑。她湊到他身邊,問:“那三哥喜歡瘦弱的還是喜歡肥碩的?”
紀泓烨一時沒法回答,若說他喜歡肥碩的,阿錦一定會說他不喜歡她了,免不了要鬧一通脾氣。如果說他喜歡纖弱的,那不是打自己的臉嗎?他輕咳了一聲,緩緩道:“你幾時沐浴,我讓他們送水過來。”
納蘭錦繡微眯了眯眼,她覺得三哥這話題轉的也太過生硬了。不過好歹也算她勝利了一回,就不同他一般計較了:“吃完面再洗吧,不然都餓得沒力氣了。”
“這麽嚴重?”
“嗯。”
紀泓烨歎息了一聲:“明日應該都是官道,路上有東西吃。”
低頭又見她長發有些淩亂,就動手幫她整理。納蘭錦繡的發髻本來盤的就有些松散,摘了帷帽以後,更是整個都歪到了一側。她年紀小,這般散亂着,也絲毫不見難看,反而顯得有些俏皮。
紀泓烨整理了好一會兒,卻還是沒整理好。他有些無奈,對于女孩子的發髻他真是理不出頭緒。索性就把簪子替她摘了,一頭長發如雲瀑一般散了下來,美得有些驚心動魄。
納蘭錦繡不解地擡頭,她剛想問三哥是不會整理麽,怎麽越來越亂了?就被他親了。她轉着烏幽幽的眼珠子瞅他,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時候,做這種事屬實有些危險。
紀泓烨最怕她這種時候這樣看他,這會讓他有罪惡感,畢竟,她比自己小了整整六歲,說起來還沒到及笄之年。可他一對着她就有些情不能自主,真不知道上輩子是不是欠了她什麽,這輩子活該被她折騰。他隻好伸手捂了她的眼睛。
納蘭錦繡本來覺得現在做這個事情不太好,可也不想拒絕他,他們分開了這麽久,見面後也沒能好好的說說話。她,其實也是很想他的,就伸出兩條細弱的手臂攬了他的脖子。
這個反應可以說是十分的配合他了。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紀泓烨放開她,低頭看着。小姑娘撲閃着一雙眼睛看他,亮得像是星辰一般。他低聲笑了,低頭在她鼻子上啄了一下,又替她把頭發整理齊整,用發帶綁了,才讓門外的人進來。
來的人是送夜宵的,後面還跟着個提着竹箱的,兩人恭恭敬敬的把箱子放在餐桌上,就低着頭走了。
納蘭錦繡看着那個竹箱子不解,問紀泓烨:“這是三哥要的嗎?”
“嗯。”紀泓烨一邊給她布菜,一邊低頭應了一聲。
納蘭錦繡也不知這裏面放的是什麽,就湊過去把上面的蓋子打開,發現裏面是一大碗剝了皮的葡萄。她拿起小勺子舀了一顆,發現入口特别甘甜,還想再吃下一顆的時候,紀泓烨說話了。
“先過來把面吃了。”
“面剛端來,這時候肯定還燙口呢,放一放再吃。”納蘭錦繡說着話又往嘴裏塞了幾顆葡萄。
紀泓烨覺得他又失策了,本是想着她白日裏睡了那麽多,夜裏肯定睡不着,所以讓人去準備了水果,過會兒她看話本子的時候可以做零嘴。誰知她一見這東西,竟是連飯也不好好吃了。
“剛剛還說餓得都沒力氣了,你若是不過來吃面,過會兒就别看話本子了。”
納蘭錦繡本就睡得有點多,這時候又吃了葡萄,整個人精神得很呢。想着不到後半夜肯定是睡不着的,若是三哥不讓她看花本子,必然會讓她寫字,到時候可就慘了。于是,她十分識時務的把勺子放下,乖乖的坐到了桌子前。
“這是酒嗎?”納蘭錦繡見桌子上還擺着個酒壺,可三哥素來是不喜飲酒的,他說飲酒容易誤事,所以她才這樣問了一句。
“給你要的。”
“我?”納蘭錦繡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置信,三哥平時管她管的那麽嚴,這會兒怎麽竟然給她喝酒?
紀泓烨實在是看不下去她這個眼神了,仿佛他做了什麽壞事被她發現了,她就在那看破不說破的故作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