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苁一加入,那個黑影的動作頓時就慢了下來。納蘭錦繡這才看清楚這個人,同那個黑衣女子一樣,渾身上下除了臉是白的,其他均是黑色。隻是這人的右側臉頰上,扣着半扇純白色的笑臉面具。在一身黑衣的映襯下分外顯眼,尤其是那個勾唇笑着的表情,怎麽看都透着幾分妖氣。
“紀小白,你熱鬧看夠了沒有?”在沈從苁和黑衣女子的圍攻下,黑衣人逐漸成了劣勢,頗有些應接不暇的狼狽,紀小白卻還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
“你倒是快點去呀,不要讓她們跑了。”納蘭錦繡神态焦急,她這會可是抻不住了,紀小白本來反應就慢,她怕他是腦袋還沒反應過來。
“跑不了。”紀小白好像還在看戲。
納蘭錦繡實在是看不下他這種态度,擡起腳,沖着他的小腿狠狠的就踹了一下。高手過招,勝在分毫,紀小白本來就是全心全意地在觀戰,根本就沒防備,這一腳把他踢得踉跄了一下。
他穩住身形,剛想要抱怨幾聲,一對上納蘭錦繡的眼睛,頓時又把想出口的話咽了回去。他早就有這樣的覺悟,不論什麽時候,千萬不要得罪姑娘。因爲隻要遇到姑娘的事兒,少爺一定就不會寬厚了。
“你到底去不去?”納蘭錦繡想着,他若是再不去,她一定再踹他一腳。
紀小白隻好不情不願的加入了。紀小白的優勢可以說是顯而易見的,身手之矯健,動作之靈敏,簡直就是刷新了納蘭錦繡對待功夫的認知。
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紀小白這個腦子看起來有些問題,反應總比别人慢幾拍的人,爲什麽可以一直留在三哥身邊。甚至是擔當貼身護衛兼馬夫這麽重要的職位。也不知紀小白對自己是馬夫這件事怎麽看,反正納蘭錦繡是這麽想的。
她眼中不由得浮出一些贊賞,原來紀小白的長處是功夫好。這身手,隻怕是當世也無人能出其右了。都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反正在納蘭錦繡的意識中,不可能有人的身手比紀小白更快了。
當然她見過的高手也不多,算上龍義也就五個,這屋子裏面的加起來就占了四個。不過不難看出他們各有各的優勢,沈從苁和黑衣女子是仗着兵器之利,黑衣男子是仗着身法之快,紀小白赤手空拳,打的就是一個穩準狠。
紀小白很痛快就把黑衣女子制服了。沈從苁大概也知道敵我力量懸殊,抵抗下去毫無意義,所以幹脆收了軟劍,一副随你處置的樣子了。
等到那個黑衣男子把沈從苁和黑衣女子都綁好之後,才對納蘭錦繡行了個禮,十分恭敬地說:“屬下葉丙,參見郡主。”
納蘭錦繡想到他剛才的身手,有點兒心虛。說真的,這樣的高手對她施禮的時候,她感覺自己有些無福消受。心中對三哥就更加的敬畏了,他身邊怎麽藏龍卧虎的。她一直以爲他隻有龍義和紀小白,其他的都是普通侍衛。誰知道這些普通侍衛中,随便抽出來一個,竟然就是一等一的高手。
爲了不辜負自己郡主的身份,她隻好撐着面子,表現得十分平靜。學着三哥往常的表情,淡淡地道:“免禮。”
“葉丙,你的身手好像是退化了。”紀小白看着葉丙,十分認真的說。
葉丙無語,心中暗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天賦異禀。而且武功好的人,腦子一定都要差一些,要不怎麽說老天造人是公平的呢。
可這話他沒敢說出來,因爲紀小白是個火爆脾氣,不合他的心意便就要動手,總想着用錢拳頭解決問題。而葉丙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不是他的對手。如果有龍義在身邊,他們兩個聯手,興許還可以和紀小白一戰。如果是他一個人,那幹脆想都不要想了。
“你應該時常和高手比試,就比如像我這樣的,隻有這樣,你的狀态才能不斷提升。如果你每天就收拾那些小喽啰,身手肯定是會退化的。”
紀小白在打架這一方面素來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他基本上已經沒有對手了,确切的說是沒有人願意同他打,因爲打也打不過。他特别需要一個人,能陪他練練手。龍義是指望不上了,那厮深得少爺信賴,根本就沒有和他過拳腳的時間。所以,他迫切的想要葉丙。
葉丙正想要說幾句話反駁,就見紀泓烨和徐錦策并肩過來了。
紀泓烨先是淡淡的瞥了納蘭錦繡一眼,雖然隻是一眼,但看的确實可仔細了,從頭到腳一絲不差。見她沖他撲閃着眼睛,靈動得很,知道她是毫發無損,才算是放了心。雖然知道她身邊有紀小白和葉丙,按理說是不會有風險的,可到底還是要他親眼看到,才算是完完全全安心了。
“兩位真當我鎮北王府是街邊的菜市口嗎,由得你們在這裏攪弄是非?”徐錦策看着沈從苁和黑衣女子道。
沈從苁沉默,她整個人都特别安靜,仿佛旁人怎麽處置她,或是怎麽問責于她,她都不在意。黑衣女子則恰恰相反,她五官本就生得頗爲鋒利,是那種棱角分明的,眼中也有一種狂傲的不羁的神色。她看着徐錦策,譏諷的笑了一聲,一點都沒有自己是人家俘虜,要成爲盤中餐的悲壯感,反而十分驕傲。
徐錦策的身後跟着安時,他姿态恭敬的對徐錦策道:“屬下去扯了她們的面具。”
徐錦策點頭,安時便過去了。
納蘭錦繡站在紀泓烨的旁邊,踮腳在他耳邊小聲說:“三哥,他們說的面具是不是人皮面具?”
紀泓烨淡淡的嗯了一聲,轉過頭去看安時。納蘭錦繡覺得三哥對她有些愛理不睬的,以前如果她問他什麽問題,他一定會耐心解答,如今就這麽嗯了一聲,就算是回答她了,怎麽看都是有點敷衍呢。
她有些不太高興,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忍着吧,又不是她的性子,不忍着吧,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還能怎麽辦?再者說了,三哥官做得越大,脾氣漲得也越快,如今她是更害怕他闆着臉訓人了。所以就伸手拉了拉她三哥的衣袖,想着他總該要哄哄自己吧!
紀泓烨看着握着自己衣袖的那隻素白小手,隻好回頭看她,見她委屈巴巴的站在自己跟前,像個需要大人關心的小孩子似的。他唇邊凝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雖然一閃而逝,但還是被納蘭錦繡看到了。她也仰起頭沖他笑,心中因爲他們婚事而産生的擔憂,終于散去了,她心情其實也很好。
紀泓烨伸手把她的小爪子握進了掌心,輕輕在她手心捏了兩下,然後又放開。雖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安時那,也沒有人看見他們兩個人的小動作,但納蘭錦繡還是覺得有一點不好意思,因爲她意識到自己似乎越來越黏三哥了。
不過她的不好意思也沒能維持多久,因爲安時已經從黑衣女子的下巴處,扯下了一張極薄的人皮面具。
納蘭錦繡以前雖然也聽說過這種東西,在話本子上被描繪得神乎其神,說是隻要貼上一張人皮面具,就可以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而人皮面具的制作過程就更加血腥,據說是從年輕人的臉上剝下來的鮮皮,再加特殊藥水浸泡,就可以讓它一直維持彈性。
但話本子上的東西自然是不能全信的,她作爲一名行醫之人,考慮到的自然是人皮的保存時間。還有一個更現實的問題,如果真的是人皮貼到臉上的話,那人的面部表情一定會很僵硬,絕對做不到以假亂真的地步。
雖然她已經見識到了兩個翠竹的變臉術,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隻不過畢竟是不經常接觸的人,就算有差别,也不那麽容易被發現。她如今真的親眼見到人皮面具,說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她看着安時握在手上,那張薄而富有彈性的面具,真的像極了人的臉皮,她心裏就有一種惡心的感覺在滋長。
這時,紀泓烨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動作很輕柔,帶着很強的安撫意味。她擡頭,知道三哥是怕她看了不舒服,就溫和的沖他笑了笑。其實,她隻是不喜歡而已,做大夫的接觸過很多将死之人,也接觸過很多死人,久而久之,膽子自然比旁人大了一些。
被扯去了用來易容的面具,黑衣女子的五官,便毫無遮掩的暴露在人前。她本人和戴着面具的時候,大概有四五分的相像,隻不過本人看起來更加美豔一些。都是非常銳利的五官,也都有一雙淺淡的琉璃眸,說真的,她生得其實還挺美的。那種驕傲又不羁的感覺,很少能在女子身上見到,這讓她看起來非常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