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從苁不解,解釋道:“你服下的藥是斷腸草,之所以來勢洶洶,是因爲純度極高并且用鸩做了藥引。我現在給你的就是解藥,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沈從苁本來以爲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竟是不用死了,隻是活着大概也是生不如死吧!她看着納蘭錦繡,神色沉重地道:“你應該知道,你身上所發生的一切不幸都是我策劃的,爲何還要救我?”
“我救你不是因爲你值得救,而是因爲你身懷有孕。你肚子裏的孩子和你同心同命,如今它就在看着你,你以後好自爲之吧。”
納蘭錦繡不是什麽聖人,對傷害過自己的人也絕對做不到以德報怨。她覺得人活着便離不開一個義字,不論男女也不論強弱,若是人人都以德報怨,那以什麽報德呢?
她不是一個壞人,但也從來不想做一個爛好人。所以,她絲毫不想停留在這裏,不想接受沈從苁的忏悔,更不想浪費精力去推敲,沈從苁臉上現在的這副表情。她準備回去了,能做的事她已經做完了,至于沈從苁最後會怎麽樣,那已經不在她考慮的範圍内。
“其實,你是希望我活下來的吧!”沈從苁站直身子,那雙淺淡的眼眸中,難得有了屬于她自己的情緒。
“當然,我是大夫,救人性命是我的天職。”納蘭錦繡背對着她。回答得稀松平常。
“我想這世上,你是除了那個人以外,唯一一個想讓我活下去的人,其他人大概都希望我死,或者是生不如死……”
沈從苁沒有胡說,不論是她還是她的姐姐,不論是大甯朝相國的諜主,還是南楚長公主府裏的畫皮,都是完成任務的機器而已。又有誰會在乎她們的死活呢?她死死盯着納蘭錦繡的背影,這一刻心中無端生出些執念,也許有一個人,真是希望她能活下來的。
“你錯了,你的孩子,你的親人,都希望你能活下去。”
孩子?沈從苁伸手輕撫着自己的小腹,那裏确确實實有一個小生命正在孕育。親人?她唯一的親人就隻有姐姐,可惜姐姐同她一樣,都是命運不能自主之人。
納蘭錦繡正要出門的時候,感覺到頸間一涼。她知道是有鋒利的東西抵在了脖子上,所以她并不敢轉頭,怕不小心會劃傷自己。隻聲音平靜地問:“你是誰?爲什麽要對我動手?”
“我是誰你不需要知道,你隻要知道,你的命到頭了。”是一個非常清冷的女聲,那聲線清冷到讓人覺得可以滴水成冰。
“就是死也應該讓我死個明白。我不想稀裏糊塗的死。”
納蘭錦繡将眼睛垂下,轉動着烏幽幽的瞳孔,看見自己脖子間橫着一道非常薄非常亮的兵器。她沒見過這種東西,也不好定義是什麽。
如果說是劍,它也沒有劍那麽長,若是匕首它又沒有匕首那麽厚。就是薄薄的一片明晃晃利刃,像羽毛一般,扣在那人的手臂上。
“我不是她,沒有那麽好騙。”
就在納蘭錦繡感覺那柄薄薄的羽刃,要劃破自己肌膚的時候,身後的沈從苁說了一句話,她說:“我求你放了她。”
那人的身子明顯僵持了一下,羽刃卻是分毫未動。她沉默了一下才說:“爲什麽要求我?”
“因爲她屢次救我,我不想她死。”
“你認爲她那是救你?妹妹,看樣子你在大甯呆的是太舒服了吧!”
妹妹,這人竟然叫沈從苁妹妹?她們是姐妹?納蘭錦繡心頭狐疑,她剛剛就懷疑沈從苁可能是被調包的。一個名門貴女,怎麽會說自己和翠竹一樣,那不就是在間接承認她也是殺手嗎?
“我求你放了她。”沈從苁見那人不爲所動,又說了一遍。
“妹妹,你要知道,如果她活着,你就必須得死,如果她死了,你還有一線生機。”
“你把她殺死了,你以爲主人就不會懷疑我的忠誠了嗎?你可以用你的羽刃現在就殺了她,但是你要知道,你的兵器是隻有你的組織才有的,獨一無二。”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可以換種方式讓她死。”正在她要動手的時候,沈從苁已經過來了,然後就是兵器相擊的聲音。
納蘭錦繡脖子上的危險撤去,她回頭,看見一個一身黑衣的女子,正在和沈從苁纏鬥。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出門去搬救兵來,這個黑衣女子身上一定有線索,不能讓她離開。
誰知道她剛走了一步,就被人從身後用布绫纏住了身子,接連退了好幾步。她還欲往前去,想推開門呼救,卻被那人猛的一拉便摔到了地上。
她掙紮了幾下,奈何身上卷着的布绫竟然異常堅韌,任她怎樣都掙不開。納蘭錦繡看自己總是走不了了,索性就去看纏鬥在一起的兩個人。
沈從苁手持一把軟劍,那軟劍可以随意變幻成各種形狀,确切的說更像是一條蛇。那個黑衣女子,拿的是一把扇子,那扇子甚是奇怪,看起來像是金屬所制,扇骨是突出來的,像是一把一把的小匕首。
沈從苁的軟劍就從扇骨之間穿了過去,黑衣女子一笑,收了扇子,軟劍便被攪在裏面。任沈從苁怎樣抽都抽不回來。
“你本就不是我的對手,今天竟然爲了救個不相幹的人要和我動手。看來你真是忘了自己是做什麽的了!你的手素來隻能殺人,你是忘了麽?”
黑衣女子的質問帶着濃濃的壓迫感。可沈從苁卻是絲毫不怕,她毫不猶豫地道:“長短就是這一條命,我認了。”
納蘭錦繡這一刻才發現,沈從苁扒掉那層僞裝的時候,竟然有那麽一點可愛。也許僞裝久了的人,真性情流露時候,就是這樣的難能可貴。
“一條命?”黑衣女子反問:“你不記得我們是怎麽活下來的了?我們那麽辛苦才能活着,一定不能白白的死去,這不是我們之間的約定嗎?”
“我懷孕了。”
“什麽?”黑衣女子蹙眉,似乎被這個消息鎮住了,随即爆了粗口:“哪個烏龜王八蛋做的,看我不宰了他!”
沈從苁避開她的眼睛,語氣冷淡:“所以,我已經不可能有生路了。”
“那是因爲你沒有完成任務!如果那位紀閣老,不能娶這位鎮北王府的郡主,你就可以不用死了。”
沈從苁忽然伸手抱住了黑衣女子,她哭着說:“姐姐,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我現在隻有一個心願,就是讓你放了她,你知道我這輩子最讨厭欠别人的,可她救了我兩次。”
“不可能!”黑衣女子剛走進納蘭錦繡,沈從苁的軟劍便纏到了她的手臂上,比剛才那把短了一些,緊緊的裹住了黑衣女子手臂上的羽刃。
“你……”
“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姐姐,其實我有三把劍,一把在腰間,而外另兩把就在靴子中。這麽多年我不是打不過你,隻是沒有傾盡全力。”
沈從苁說話這個當口,左手便又多了一把軟劍出來。她的劍看似柔軟,實則鋒利無比,黑衣女子爲了自保,隻能解開納蘭錦繡身上的禁锢去迎敵。纏在納蘭錦繡身上的布绫,名爲若雪,是用極細的銀絲制成,看似柔軟,實則堅不可破。
黑衣女子用若雪卷了沈從苁的劍,本欲擊飛,卻被沈從苁右手接住,扣動劍柄,兩把軟劍合二爲一,兩頭皆是劍刃。兩劍一合,便有了摧金斷玉的勢頭,堅韌的若雪,也被斬出了細小的口子。
黑衣女子想要再把納蘭錦繡抓回來,已經是不可能了,因爲一個沈從苁已經讓她應接不暇。納蘭錦繡推開門,本想把侍衛喊過來,就看見紀小白正靠在門口,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
“你怎麽在這裏?”
“是少爺讓我過來守着的。”
“那你剛才怎麽不進去救我?”納蘭錦繡問。
“少爺說等到把沈從苁身後的人引出來,再讓我動手。”
納蘭錦繡一怔,心裏頓時不舒服起來,三哥這是在用它做引子嗎?可現在到底不能糾結在這個問題上,她忍不住又問:“可她不是已經出來了嗎?”
“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别人,所以就準備再看一看。”
“你……”納蘭錦繡真是不想和他争執了,雖然紀小白守在門口,裏面的人也出不來。可剛那個黑衣女子是怎麽出現在屋裏的,納蘭錦繡到現在都沒搞清楚。爲了保險起見,還是讓紀小白早點出手的好。
屋裏的兩個人也意識到情況不太對,收了手。黑衣女子十分靈活的越到房梁上,看樣子是想從屋頂上出去。
納蘭錦繡剛想讓紀小白去攔,卻見黑衣女子已經從房梁上被攔了下來。接着下來的人,身形快的讓人看不清動作,就好像眼前就是一團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