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泓烨腦海裏被這種念頭占據的時候,本來已經放在門上的手驟然收了回來。他緊緊咬着牙關,覺得自己現在太不對勁了,一定是着了什麽人的道。他堅決不能走出這間屋子,不然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去摘星樓,又會不會做出一些傷害她的事情。雖然說她早晚都該是他的人,但絕對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紀泓烨轉身向床榻走去,他想着自己必須要睡一覺,也許睡着了這種念頭就不會這麽迫切了。他剛躺在床上,就有人進來了,他迷迷糊糊的睜眼,看見是納蘭錦繡坐在床邊上。
“阿錦,你怎麽過來了……”他低聲問,兩手被他緊緊的握成了拳。
床邊上坐着的姑娘,忽然低聲笑了,她小聲說:“三哥,我想你了,所以就過來了。”
紀泓烨腦子已經無法思考,伸手就把她拉入了懷裏。他明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可就是忍不住。當他真正把她抱在懷裏的時候,心裏又充滿了罪惡感,動手又把她推開了。
誰知她卻不願意了,纏了上來。兩手緊緊攬住他的脖子,唇也湊到了他的唇邊,兩人的距離很近,呼吸相融。
紀泓烨本就是個極爲守禮的人,從這麽多年他從沒讓人侍候過,就可以明白地表現出來。即便懷裏這個是他心儀的姑娘,他也在控制自己的情緒,心裏暗暗告誡自己,這樣抱着她一會就好了,萬萬不可以做出出格的事。
懷裏的姑娘卻是片刻都不能安生,動手開始給她自己寬衣。
紀泓烨眼睛猩紅,緊緊的盯着身邊的人,似乎下一刻就要變成野獸,要把她拆吞入腹。他本就是一個情緒非常敏感的人,正是因爲這樣他才能敏銳的捕捉到身邊的危險,才能在官場上順風順水。
這一刻他覺得眼前的人是非常危險的,雖然他腦子不太清楚,但是他也知道,阿錦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當他的目光移到那人胸前的時候,驟然驚醒。阿錦的左胸口上有一顆殷紅的朱砂痣,而這個人卻是沒有的。
他用盡全力要把那人推開,誰知對方卻是有功夫在身的,和他纏鬥了起來。紀泓烨被藥物控制着,觸覺變得非常遲鈍,隻有心裏的一個念頭瘋狂的滋長。一時竟讓那人占了上風。
正當紀泓烨在努力思考怎樣才能脫身的時候,紀小白破門而入。他明顯是被眼前的景象驚詫了,随即反應過來,上前兩下就将那人制服了。這個人正是翠竹,隻不過用的是她本來的面貌,來鎮北王府之前,她和主子一人得了一張人皮面具,爲的就是隐藏身份。
紀泓烨在紀小白的心裏,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怎能容得這種人玷污。自從少爺做了官,不知道有多少人送了美姬給他,他向來是看都懶得看一眼。沒想到竟然有人這麽不知羞恥,主動纏上門來。
紀小白怒不可遏,下手就沒了準頭。翠竹功夫雖然還算不錯,但在紀小白這種高手手下,連兩招都走不過。挨了兩下就覺得胸口氣血翻湧,看着對方出手依然毫不留情,她覺得今天自己多半就要交代到這了。不過這麽死去也好,作爲一個諜者,任務失敗,并且犯了不可彌補的錯誤,也是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住手!”紀泓烨拉好衣襟,勉強睜開眼睛。
“少爺……”
“你先不要動她,把她綁好,嚴加看守。”紀泓烨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咬牙切齒。
紀小白不解,這人是在鎮北王府潛進來的,不應該交給鎮北王處治嗎?但是他素來是服從的,雖然心中有疑惑,但也不會去反駁,就動手把翠竹綁了,交給了其他人看管。
“你現在去門口守着,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紀泓烨啞聲道。
紀小白這才意識到了少爺的不同,他撲過去,心裏隐隐能猜到一些,語氣焦急:“我去把姑娘請過來吧,姑娘醫術精湛,定然能爲你解毒。”
紀泓烨搖頭拒絕:“不要讓她過來!”
“可是……”
“這不是普通的藥,你聽着一定不許任何人進來,尤其是姑娘。”
紀小白雖然心裏極不贊成他這種做法,但是也不得不服從。
紀泓烨本人的自制力是非常強悍的,當初穆離中了彤華都控制不住,而他卻生生忍住了。這藥其實也并沒有那麽可怕,隻是把人心中最強烈的想法給激發出來。隻要中藥之人,能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惡念,事态就會轉好。待藥效退去之後,這人也是沒什麽影響的。正是因爲它對身體沒有影響,也沒有害人的東西,所以才來去無痕,讓人查不出來。
紀泓烨的耳邊始終回蕩着納蘭錦繡的聲音,又是清澈,又是柔和。他閉眼,牙關咬得死死的,心中一遍一遍的默念佛經。自從他進了文淵閣,成了最年輕的閣臣之後,他就開始信佛了。因爲當一個人的地位足夠高,權力又足夠大的時候,總會有不少人争相恐後的示好。
有人送錢,有人送酒,有人送美人,當然也有一些附庸風雅之人會送他書籍,或者是送給她一些通曉詩書的女子。他可以拒絕一次,也可以拒絕很多次,隻是時間久了難免要樹敵。因爲他和别人不一樣,所以就更顯得和大家格格不入,爲了能給自己找一個最恰當的借口,他就開始信佛。
對于清教徒要守的那些規矩,大家心裏也是清楚的。如此這般,便沒有人再給他送東西。即便是要送,也就是一些佛經而已。這些東西不值錢,也算不得厚禮,他來者不拒。
如此這般,他竟是看了很多經文,甚至養成了每日看一會兒佛經的習慣。而那些經文在此時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紀泓烨在這一刻才算是深刻領會到了,佛經可以修身養性。當他把腦海裏的經文,過了一遍又一遍的時候,心境逐漸清明。
不過這樣折騰一通下來,他也是極爲疲倦的,就靠在床榻上閉目養神。這時有輕輕的敲門聲傳來,紀小白在外面說有情況要禀明。紀泓烨嚯的睜開雙眼,一雙星眸中寒光凜冽。
他生性好潔,骨子裏又有一種清正之氣。發生了這種事自然十分憤怒。他起身将身上有些褶皺的衣裳換掉,把袖口和衣領都整理的平平整整之後,才讓紀小白進來。
“那女子骨頭十分的硬,竟是一點兒有用的東西都問不出來。”紀小白十分挫敗。
紀泓烨的神色晦暗難明,他淡淡地道:“這種人肯定是帶有目的來的,小心點别讓她死了,至于骨頭硬不硬,還有待考證。”
紀小白想到在刑部那些骨頭硬的犯人,到了少爺手底下不是依然得乖乖招供嗎?少爺自然有讓他們開口的法子。隻是現在畢竟是在鎮北王府,做什麽事都要束手束腳的。萬一被人發現他們在王府裏動用私刑,那恐怕對少爺的影響不好。尤其是現在這個當口,紀小白再是心思簡單,也知道上門求親的時候,哪有人手上帶着血腥的?
“剛剛去做什麽了,院子裏的其他人呢?”紀泓烨想不明白,不要說紀小白有萬夫莫擋之勇,就是他身邊帶着的可都是千機營的人,個個身手不凡,是如何被那個女子潛進來的?
紀小白低頭,底氣不足的說:“屬下剛剛看見有人在玩投壺,而且是把所有的箭矢綁在一起,十分好玩,就多看了兩眼。至于其他的人,在院子裏根本就沒動,屬下到現在也不曉得那個女子是怎麽潛進來的。”
“大晚上的玩投壺,他們能看得見嗎?你就沒有懷疑過?”紀泓烨也真是爲紀小白操碎了心。
紀小白也知道自己錯了,臨行前龍義曾千叮咛萬囑咐,斷不可離開少爺身邊分毫。他竟然被人激起了玩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以緻差點被人趁虛而入。他心裏内疚,便把頭壓低了,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紀小白跟着自己這麽多年,他遲鈍了也不是一天兩天,紀泓烨倒也沒怎麽責怪他。他心裏在想,一定是有人故意引開紀小白。隻要紀小白不在身邊,他們就能成事兒。院子裏的其他護衛,對方壓根就沒放在眼裏。
隻是他帶來的人,個個精良,如果是堂而皇之的進來,又不驚動其他人,那這人的身手應該是極好的。可剛才看她和紀小白纏鬥,也并沒有那麽出彩。這也就說明了一個問題,對方對鎮北王的地形非常熟悉,他們利用了地形之便。王府裏一定有其他道路,可以直接通到他現在住的這個院子,并且能順利避開院子裏的那些護衛。
那也就是說,謀劃之人很可能就在鎮北王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