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兩人身份敏.感,他們并不能常見面,更不能有書信往來。如果被人發現,會扣一個賣國通敵的帽子給他們,那樣的話,就是怎樣也解釋不清楚了。
他認爲感情要光明正大的,所以并不想偷偷和她見面。而離戈,卻全然不在乎這些,他不去,她便偷偷來看他。她擅長易容術,有時候把自己扮做男人,有時候扮作老婦人,甚至還扮過道士……
歪點子層出不窮,許多時候連徐錦策都認不她出來。她多半時間是深夜而來,也不敢多做逗留,天不亮就要走的。
兩人大都是一起看兵法,當然,離戈不願意和他探讨這個,可徐錦策覺得,不看兵書,她便會出些幺蛾子折騰他。
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紀,哪來那麽多歪點子?她提的那些事情雖然不像摘星星摘月亮那般遙不可及,但也确實夠讓他頭疼的。所以不管離戈怎麽鬧騰,他都不會由着她。
他會在很想她的時候,用樹葉吹曲子。那是她唱給他聽的,很是柔和的調子,她說是骊山小調,她的家鄉人都會唱。
說起來,他好像已經有很久沒見到她了。自從她稱病開始不帶兵,就一直在北燕王廷,很少出現在北疆地界。這樣一來,他們見面的機會自然就少了。
其實,他不介意她在軍營,也不介意她領兵打仗,他喜歡的就是她的與衆不同。可是離戈不願做他的敵人,不願兩人見面的時候還要彼此提防。而他恰恰也怕戰場上刀劍無眼,怕有人傷了她。
所以,她不帶兵,也是好的。徐錦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福氣,能把離戈娶回鎮北王府,但他内心深處覺得,他的妻子如果不是離戈,也不會是别人了。
想到這裏他不禁又有些惆怅,骊歌,你幾時才能完完全全到我身邊,我才不用這般思念你?
————
納蘭錦繡和穆離摘了很多青稞,她準備回去用幾種方法試着提煉一下,然後找一些小動物來試藥,看能不能有收獲。把青稞放到馬背上,就準備回王府了,卻見徐錦策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已經陷入了沉思。
納蘭錦繡低歎一聲,哥哥不太正常啊,怎麽看都像是少女思.春。難不成他有喜歡的人了?可軍營裏都是男人,王府裏連個侍女都沒有,他能喜歡誰呢?
之前父親和他那麽嚴肅的對話,大抵是在催他,讓他快點兒成家。畢竟他是鎮王府唯一的繼承人,身上肩負着給鎮北王府開枝散葉的責任。
她悄悄走過去,準備在徐錦策身後吓他一下。誰知她正要出聲,他就轉過頭盯着她。原來,習武之人想事情的時候也是高度警覺的。納蘭錦繡讪讪的笑了笑,道:“該回去了。”
“青稞采完了?” 他記得她剛剛好像在采青稞。
“嗯,采了一些。”
“對了,赤陽城每天太陽落山後都會有晚市,你若是喜歡熱鬧,可以去那看看。”
“晚市?”納蘭錦繡不确定的又問了一遍。
“對,清晨的時候有早市,傍晚的時候有晚市。赤陽城雖然比不得金陵繁華,但也是很熱鬧的。”
納蘭錦繡想着去集市上逛逛甚好,一來可以更了解北疆的風土人情,二來還可以打聽一下青稞的用途。如果師傅真的常在北疆出入,說不定還能探知一二。他的那身醫術,不管到了哪裏,也是遮掩不住的。
“那我們現在先回去,用完晚膳再出來。”
徐錦策自然不知道自家妹妹心中的打算,還以爲她是年紀小貪玩,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笑着道:“我就不出來了,讓穆離帶你去。”
納蘭錦繡不疑有他,以爲他是有事,就點頭答應了。之後發生的一件事兒,徹底讓她理解了,徐錦策,爲什麽不願意出現在大街上。
回去的路上路過晚市,因爲是晚飯的時辰,出來擺攤的人并不多,很多攤位還空着。即便是這樣,在徐錦策騎馬路過的時候,也出現了空前盛景。連帶着和他同乘一騎的納蘭錦繡也吃了瓜落。
“少帥來了!少帥來了!大家快來看!”
也不知是誰的聲音,喊得又遠又長,引來一堆圍觀者。納蘭錦繡想,北疆民風果然彪悍,在金陵的時候三哥再受歡迎,也都是默默的,哪裏敢大聲聲張?
她同三哥出門,最多是些小姑娘推推搡搡,幾時遇到過這種陣勢。隻見那些妙齡女子,口裏呼着少帥,還一個勁兒的往徐錦策身上扔手帕和香囊,他坐姿筆直,一動不動。
納蘭錦繡可沒他那麽好的定力,被香囊打在臉上,呼了聲疼,便開始狼狽地躲。最後幹脆把臉頰埋在了徐錦策胸前,露個後腦勺在外頭。
即便是如此,腦袋也還是被打了,倒也不是很重,想來是香囊裏裝了什麽東西。她忍了,誰知接連又來了幾個,都是不重不輕的打在她的後腦上。
她怒了,哪有這樣的,不知道還以爲徐錦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要人人喊打。再者說了,怎麽感覺裝了東西的香囊好像有些針對她,爲什麽總照着她的腦袋上招呼。
她把臉拿出來,果然又有兩枚香囊香氣迎面砸來,被徐錦策伸手握住。納蘭錦繡擡頭,小聲道:“哥,你這是惹了誰家姑娘了嗎?我怎麽覺得出手有點重啊!”
徐錦策低頭,看見她細白的額角上還紅了一塊,頓時不悅。往人群中掃視的眼神,帶了幾分蕭索肅然之氣。
一般的女孩子看了他這幅表情,便不敢再抛東西了。偏偏有一個,像是怄氣似的,接連又扔了幾枚。
納蘭錦繡算是看清楚了,那是一個賣香囊的攤子,一個老婦人和一個面黃肌瘦的姑娘。那姑娘模樣生得難看,獨獨一雙眼睛亮如星子,手勁兒也非常人可比,抛過來的香囊都沖着納蘭錦繡的面門。
穆離策馬過去,對着那個老婦人說了幾句什麽,老婦人一個勁兒的賠禮道歉。那面黃肌瘦的女子卻依然不管不顧,繼續往納蘭錦繡臉上扔香囊。
徐錦策的馬早就停了,把納蘭錦繡護在胸前,可以說是滴水不漏。納蘭錦繡愈發覺得這女子有些不對勁,她和徐錦策耳語:“哥,這姑娘是不是暗戀你許久了?”
“我不認識她。”
“不認識?”納蘭錦繡又看了那姑娘幾眼:“我怎麽覺得她現在像個怨婦似的,還以爲是你始亂終棄,辜負了人家。”
徐錦策不悅的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看她像是沖着你來的。”
“我?我初到北疆,怎麽可能得罪人?”
“那你聽聽大家都是怎麽說的。”
納蘭錦繡集中精力聽着人群中的竊竊私語。什麽少帥馬背上的那個姑娘生得好俊呢?什麽就這樣兩人共乘一騎,還不知道要傷了多少女兒的心……
諸如此類的話,多不勝數。納蘭錦繡恍然大悟,她穿着女裝同徐錦策共乘一騎,招搖過市,這是引人誤會了。那個向她擲香囊的女子,多半也和其他人的想法一樣。
說來說去她平白挨了這麽多打,還不是因爲她哥哥。她仰頭看他,嘀咕道:“那你還不快點兒走,咱們回了王府,難不成他們還要追去?”
“怕是會呢。”
“什麽?”納蘭錦繡震驚,她從來沒想過,她這位白撿來的哥哥,在北疆竟然這麽受追捧。
“少帥,您既然有了心上人,幾時成婚啊?我們要送禮的。”一個離他們很近的老婦人問。
徐錦策雖然身份尊貴,但他和鎮北王講究的是軍民一家,在北疆可以說是愛民如子,老百姓們都是即親近愛戴他們的。所以平常家的女子,爲表示愛慕,才敢向他抛手帕、擲香囊。
納蘭錦繡可不想成爲全民公敵,她推了推徐錦策,想讓他趕緊解釋清楚。誰知他還沒說話,就見剛剛那個面黃肌瘦的女子跑了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少帥,我知道我出身低,長得又不漂亮,可你也不能始亂終棄呀!”
這句話一出口,人群就炸了鍋。
這姑娘怕是認錯人了吧?怎麽能對少帥說這些話?誰人不知少帥愛民如子,本人又是極潔身自好的,至今末成婚,府裏卻連個小妾都沒有。
“姑娘你就不要胡說了,少帥怎麽可能對你始亂終棄,鎮北王府整個府邸裏連個女人都沒有。”有些吃瓜群衆不願意了。
這姑娘長得這麽醜,怕是連個好人家都難尋,少帥怎麽可能看得上?人家少帥懷裏那個姑娘,那生得才叫美呢。兩人一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仙和一個癞蛤蟆。也許這姑娘能是思慕少帥過渡,有些魔障了吧!
許多人都這麽想着,心裏便生出了幾分同情,卻見少帥竟是調轉馬頭往那邊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