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定親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道她和宗玄奕般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就是這樣被所有人看好的感情,卻沒有善終。發生了那樣的事,她怎麽可能不傷心,不絕望?其實,她的内心對宗玄奕充滿了仇恨,可恨他又能怎樣。重生初期,她是想要報仇的,可活得久了那種感覺就淡卻了。
她不過是養在深閨中的女子,能自保就不錯,要報仇談何容易?更何況太傅府已經不複存在,阿爹阿娘早就已經去了,就算是她殺了宗玄奕,他們也回不來了。
納蘭錦繡淚眼朦胧地看着屏風那頭的紀泓烨,重活這一世,她有了外祖母,有了三哥,他們都是真心對她好的。尤其是三哥,明裏暗裏不知道替她做了多少事,在他身邊她沒有任何負擔,三哥總歸是會替她辦好的。
她想,以後即便他不是内閣首輔,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她也是會真心對他好的。過去的那些她再也不想提起了,阿爹阿娘如果在天有靈,也希望她生活得快樂,而不是被仇恨毀了。
宗玄奕,我,要徹徹底底把你忘了。
正在相府養病的宗玄奕卻沒想過要忘記納蘭錦繡,甚至是經常能夠夢見她。在夢中他就像是第三個人一樣,看着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就仿佛在睡夢中過完了大半生。
今日夢中是一片火紅,他看着四年前的自己,穿着紅紅火火的喜服,用玉如意挑開了她的紅蓋頭。一張精緻的小臉露了出來,因爲大妝着,讓本就清麗絕俗的容顔多了幾分明豔。
他靜靜看着她,她撲閃着眼睛,笑嘻嘻的問:“九哥,我好不好看?”
“好看。”
“那你喜不喜歡我?”
“當然喜歡。”
她一怔,往常她這般問他的時候,他是不會回答的。宗玄奕想的是,今天是他們大婚的日子,他希望她能高興一點。
對于他難得的表白,她明顯有些不知所措,傻乎乎地岔開話題:“我頭上的這個鳳冠好重,壓得我脖子疼。”
他低笑,随手替她摘了那個純金打造的鳳冠,又叫了守在外間的兩個侍女伺候她寬衣,自己則去了浴間洗澡。
兩個侍女都是她從納蘭家帶來的,從小就在她身邊伺候。她們兩個一邊一個地站在她身邊,替她把身上沉甸甸的飾品一件一件地取下去。
“郡主真是嫁了個好夫婿,您看,先生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貼身伺候的都是小厮。”那個叫采薇的侍女說。
那時候因爲宗玄奕一直在教她讀書,身份又甚是尴尬,沒有官職,也沒有強大的家族支撐,所以下人們都喚他先生。這也算是一種敬稱了,宗玄奕心裏是喜歡的。
她低頭淺莞,嗔怪:“以後不準再叫先生。”
采薇一時愣住:“不叫先生叫什麽?姑爺?不對……這是在宗家。”
“以後,你們就随侍衛小厮喚他九爺吧!”
換衣洗漱後,她坐在銅鏡前塗香膏,他在隔間沐浴後又換了便服才過來。他示意婢女們下去,接過采薇手裏的帕子,替她擦拭着一頭濕漉漉的長發。
她擡頭就看見他正在俯頭看她,薄唇含着一抹笑意,十分淡定從容。他們雖然一直很親近,卻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接觸過,今天,好像是他們的洞房花燭。想到出嫁前一天嬷嬷教的規矩,她心一慌,低聲喚:“九哥……”
“嗯?”他尾音上揚,帶着薄薄的寵溺,透過銅鏡看她,銅鏡裏的女子好生美麗,高雅中透着一股子别緻的妖娆。他伸出手,指尖沿着她瓷細的肌膚滑過眉眼,再到櫻唇,再自下巴上返回,最終落在她的眉心上,微涼的觸感,讓她整個人都高度緊張起來。
他伏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帶來絲絲癢意:“錦兒,你今天穿的大紅嫁衣真美,驚心動魄。”
她身子一僵,緊張到已經不會說話。他低聲笑,抱了她動作輕柔地放到拔步床上,自己又湊到她身邊攬了她。納蘭錦繡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發覺自己好像失去了言語能力,支吾了半天,就擠出句:“九哥……”
“别怕……”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連人帶被地抱在懷裏,又接着道:“你記不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