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泓烨小坐了一會兒,覺得屋裏有點兒悶,就想離開了。看納蘭錦繡規規矩矩的樣子,大概也是覺得沒意思,她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
“祖母,沒什麽事的話孫兒就先告退了。”
紀老夫人知道他忙,難得有空閑下來的時候,就囑咐:“回去休息吧!”
紀泓烨看納蘭錦繡還是老老實實坐着,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怎的不走?”
納蘭錦繡不明所以,呆呆看他,他歎息:“我難得有空,看看你最近有沒有好好念書,還有字寫得長進了麽?”
納蘭錦繡會意,對着紀老夫人道:“外祖母,我可不可以先回去寫字?”
紀老夫人眯了眯眼,烨兒什麽時候如此關心錦兒了?以前對她總是淡漠的,如今卻這般上心。現在看他們,簡直就是一對情投意合的小情侶。
難道是烨兒不喜歡程小姐,所以才在程家母女面前做樣子?這位程小姐,她倒是覺得還不錯。和錦兒比起來,容貌上自然是差了許多,不過也算個齊整的孩子。
錦兒是好,可惜烨兒不喜歡。唉!這孩子一向是最有主意的,他不喜歡的事,誰強迫也不頂用,就連她也看不透。
忽然間福至心靈,紀老夫人想借此機會試探一下,就狀似無意地對納蘭錦繡說:“讓你來陪程小姐說話,哪有客人沒走,主人先走了的道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紀老夫人此話一出口,程氏母女臉色就有點變幻莫測了。主人?客人?她姓徐,在紀家算哪門子主人?
即便外祖母寵愛她,可她現在是徐錦笙,是借住在紀家,這一點納蘭錦繡從來沒忘記過。隻不過她不打算把話挑明了說,畢竟外祖母是真心對她好,她當然不會讓程氏母女看了笑話。
她調皮地笑了笑,道:“外祖母,我本來就是個嘴拙的,您不如叫四姐姐和五姐姐來陪?”
“你呀!素來嘴甜,今兒個怎的就不伶俐了?”
納蘭錦繡偷偷瞅了紀泓烨一眼,求救意味明顯。他會意,說了幾句話便把紀老夫人哄得叮囑幾句讓他們回去了。
在程若素戀戀不舍的目光下,納蘭錦繡如芒刺在背,哪裏不對她也說不清,就是覺得不舒服。紀泓烨倒是一如既往的氣定神閑,出門時還記得提醒她注意門檻。
走出紀老夫人的院子,納蘭錦繡頓時覺得輕松許多。剛才在屋裏闆闆正正的,還真是有點累啊!
她走在紀泓烨身邊,接連不斷地問:“三哥,你昨個兒不是說要帶我去做衣衫嗎,現在我們就出去嗎?我昨個回去覺得你買那個蓮花酥挺好吃的,要不再去買點兒?”
剛才還端莊斯文,一轉眼就變成了話唠,這丫頭人前人後完全就是兩幅模樣。紀泓烨低低的笑了兩聲,沒接話。
納蘭錦繡看他不理自己,心裏有些着急,三哥不會真要監督她念書寫字吧!她撇了撇嘴,覺得應該先發制人:“君子重諾,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反正今天我不讀書也不寫字。”
他沒說話,隻淡淡瞥了她一眼,那模樣仿佛在說:誰說讓你讀書寫字了?我是在敷衍她們,看不出來麽?笨!
“你是不是在腹诽我笨?”
紀泓烨挑眉看她,許久,悠悠地道:“愈發聰明了。”
“就當你是誇贊我了。”
兩人剛走過二門,就被人攔住,是紀堯身邊的管事。那人上前行了禮,恭敬地道:“老爺在書房等三少爺許久了。”
納蘭錦繡知道,舅舅這時候叫三哥多半是爲了程若素。婚姻大事,自然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哥幼時喪母,這事也就隻能舅舅和外祖母拿主意了。
紀泓烨點頭,又對納蘭錦繡道:“去馬車上等我。”
“我先回去吧。”這事哪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我去去就來。”紀泓烨留下這麽一句就走了。納蘭錦繡也沒再多想,上了馬車,随便扯了本書看。三哥說很快,就一定會很快回來。
書房裏,紀堯坐在書桌前,神色不悅,他已經知道了紀泓烨冷着程氏母女的事。和程家結親,無疑是最合适的。不要說對紀泓烨仕途有益,就是程小姐的品行,做主母也是最合适不過了。
母親年歲大,還在主持中饋,其實,很多事已經力不從心了,隻是沒有可交托的人。他後院的那幾個,也沒個成器的,不是私心重,就是性子軟,争風吃醋還行,正經事哪裏能依靠得上?這麽大的家,沒人掌事總是不行的。
紀泓烨進門,行禮,淡淡地道:“父親。”
“坐。”
“謝父親。”
紀堯擡頭看向紀泓烨,眸色黯沉,“可知我爲什麽找你?”
“不知。”紀泓烨隻說了這兩個字,對着自己的父親也一樣,惜字如金。
他的淡然少語素來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天生的俊秀以及氣質中的内斂淡然,造就了他溫潤如玉的表象。但是,知子莫若父,他的冷漠,紀堯是知曉的。
自他母親去世後,他們父子就不曾親近過。他是嫡長子,必然會被寄予厚望,而他從未讓人失望過,這一次大概也會如此。紀堯輕描淡寫地問:“你不喜歡程小姐?”
“我同她不過是陌生人,自然談不上喜不喜歡。”
“從今以後就不是了。”
“父親這是何意?兒子不明白。”
“我和你祖母想讓你娶程小姐,你又何必故作不知?”
“我現在還不想成婚。”
紀堯徹底被他這句話激怒,這些年的喜怒不形于色,在他這個引以爲傲的兒子面前,總是輕易崩潰。他怒道:“不想?你都多大了?過年就二十了!世家公子裏,哪個像你這樣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紀泓烨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似乎對父親的怒火無所察覺,又或者是根本不想理會,“我有手有腳,用不着别人伺候。”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是嫡長子,你成婚生子對紀家意味着什麽,還用我教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