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一個月過去,入了秋,天氣漸涼,青囊醫館在金陵已經頗有名氣,求診之人漸多。坊間傳醫館的主人是神醫,不管是何疑難雜症,均可藥到病除。
納蘭錦繡依然是晝伏夜行,隻單純診病,從不與人來往。她于金銀上不在乎,診金素來是很低的,沒有的就拿物品來換。
因她扮成了男子,隐了聲音,着一身白衣,求診的人感激她妙手仁心,又不知曉她的名字,就尊稱她爲白先生。
行醫并不容易,尤其是診脈的時候,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所以她比尋常人更需要休息。每天晚上隻診病兩個時辰,夜深了就會回府。好在紀泓烨給他找來的人得力,一些尋常病患都可以料理,讓她省心不少。
納蘭錦繡白日裏睡夠了就悶在屋子裏研究醫典,或是描紀泓烨送來的字帖。很少到院子裏,和那些九曲玲珑心的姨娘們打交道。
這日睡夠了起來,忽的就想給院子改個名字。她住的院子叫绯芸館,這名字她原本不鍾意,如今閑下來就越看越不喜歡了,翻着詩詞想重新取,選了幾個都不滿意。
紀泓烨拿着字帖來的時候,她正在爲取名的事兒頭疼,在院子裏來回踱步。他事情多,每月初一十五休沐肯定會過來,給她一些字帖還有書籍,偶爾也會帶幾本仿間流傳的話本子。
“這是怎麽了?”他把裝訂得整整齊齊的字帖遞給吉祥,雲淡風輕地問納蘭錦繡。
納蘭錦繡聽到這個聲音十分的驚喜,朝他跑過去,笑着喊他:“三哥。”
她如今喚這聲三哥,是因爲她女扮男裝同紀泓烨在外面辦事比較方便。而且,她也是真心和他親近。這些日子,紀泓烨教她寫字雖然嚴格,也有十分刻闆的時候,但卻是真心爲她好的。
他有空會到醫館看她診病,回去的時候一路把她送回府。有時候高興了,還會帶她去夜市閑逛,買些吃食或新鮮玩意給她。她和他自然親近了許多,把他視作兄長,感沛莫名。
紀泓烨嘴角露出一絲淡笑,溫聲責備:“好好走路,被下人看到成什麽樣子。”
她眉頭舒展,漾起抹笑意:“知道的,知道的,現在不是沒有旁人麽?三哥,你今日怎麽有空過來?”
“回來得早,給你送字帖。”
她臉上的喜色瞬間消失,斜眼瞅了瞅字帖,不情不願地說:“你上次給我的,我才寫完不久……”
“有麽?我明明記得已經半月有餘。”
“半個月還久嗎?你每次都寫那麽多,拿來厚厚的一本,我要寫很久才能寫完呢。”
紀泓烨無奈:“寫了這麽多,還是不見長進,還要勤加練習。”
“哪有啊,明明就好看了許多,外祖母都說有幾分像你的筆迹了。”
對于她的話,紀泓烨表情倒是一點兒都不意外,問她:“你描的是我的字帖,自然有幾分相像,火候卻差得遠了。”
納蘭錦繡坐在石凳上,不服氣:“三哥,我是女子,又不入仕,寫那麽好有什麽用?”
“自然有用。”
這些日子納蘭錦繡算是領教到了紀三少爺說一不二的性子,她不情願的撇了撇嘴,再也沒說什麽,算是默默承受了。石桌上還放了一包東西,用油紙包着,她好奇,指着問:“這是什麽?”
紀泓烨本來五指微蜷在石桌上輕叩,見她問,就笑了笑,舒眉朗目,“回來路上給你買的零嘴。”
納蘭錦繡心想她看上去有這麽愛吃嗎,怎麽紀泓烨每次過來都會給她帶吃的?想是這麽想,手卻伸過去把紙包打開,是一包熱乎乎的糖炒栗子。
吉祥拿來栗爪,紀泓烨接過,一粒一粒替她把栗子殼剝開,放到青瓷小盤子裏。納蘭錦繡一邊笑嘻嘻地道謝,一邊拿來吃。
栗子吃掉大半包,紀泓烨示意吉祥收下去,自己拿了帕子淨手。納蘭錦繡還沒吃夠,按住吉祥的手,道:“栗子一陳下就不好吃了。”
吉祥無奈:“姑娘,吃多了會積食的。”
“沒吃多啊,你看,明明還剩下很多……”
紀泓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字帖描了這麽久,也沒見成效。去書房吧,我今日正好有空,可以指導你寫字。”
“三哥,不寫行不行?”
“你說呢?”紀泓烨不答反問。
納蘭錦繡縱使有千萬個不願,也隻能巴巴跟在他身後去了書房。紀泓烨自行研了墨,示意她過來寫字,她湊過去寫了一行:最是人間留不住。
紀泓烨一個字一個字看着,漸漸地蹙起眉:“字不端,詩文也不好。”
說她字不端還勉強可以接受,但是詩文不好她就不願意了,撇了撇嘴,問:“哪裏不好了?”
紀泓烨歎息:“字體不夠工整,也不夠用心。書籍不要看亂七八糟的,小小年紀懂什麽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顔辭鏡花辭樹。”
納蘭錦繡無辜地說:“我看的都是你拿給我的。”
他蹙眉:“有麽?”
“有。”
“拿來我看看是哪本書。”
納蘭錦繡怕他看了就再也不給她買話本子,趕緊轉了話鋒:“要不你教我寫吧!”
紀泓烨就當不知道她故意的,握了她的手教她運筆,淡淡地說:“你除了研究醫典,也要多讀書多寫字,能端正品行。”
納蘭錦繡卻不以爲然,讀書讀得多,品行還壞的人多得是。宗玄奕不就是個例子嗎?皇上欽點的狀元郎,還不是害了她一家,枉她真心待他,爹爹又苦心栽培。
“用心寫。”紀泓烨看她走神,提醒她。
納蘭錦繡站在他跟前,擡頭細細打量他,覺得他真的有種獨特的好看,隽秀清俊,而且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種。
其實若要是論起外貌來,紀泓煥應該才是最好看的。隻是輪廓略顯陰柔,不如紀泓烨的堅毅,眉眼雖溫和卻也不如三哥清冽。又或者是因爲她愛屋及烏,三哥同她親近,她看久了,自然覺得三哥好看。
納蘭錦繡越想越遠,最後竟想到了三哥的親事。在往生海裏,她曾看到未來的事,隻是,卻不記得他娶了哪家姑娘。三哥這樣好,也不知道會找個什麽樣的娘子,能配得上他的人,也不知道要如何的優秀出衆才行……
(ps:就問你們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