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揮鞭子的紀堯停手,語氣頗爲威嚴:“你說的可是真的?”
納蘭錦繡颔首:“昨日在禮房收到壽山石,我覺得稀奇。自己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就去問烨表哥,然後不小心失手打碎了。”
紀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現在說出來是想代他受罰嗎?”
“不是代他受罰,而是承擔自己應該承擔的。”納蘭錦繡的态度不卑不亢。
“我紀家的家法,隻能罰紀家子孫,自然是罰不了你的。”
“舅舅之所以要打人,不過是要給浔王殿下一個交代。壽山石貴重自然不能懲罰沒有身份地位的,此事因我而起,而我又貴爲郡主,如何罰不得?”
她的這一番話可謂是字字珠玑,把現在的形勢以及紀堯心裏的擔憂,分析得一清二楚。讓所有雲裏霧裏的人瞬間明白,老爺爲何執意要懲罰三少爺。
紀泓烨看向她的眼眸逐漸變得深沉。在他的印象中,他這個表妹素來隻懂得闖禍,現在看事情卻能如此通透,愈發讓他覺得可疑。
紀堯雖是生意人,爲人卻很公正。一直不喜歡自己這個無法無天的外甥女。隻是她是鎮北王的女兒,身份在那擺着,如何也不能讓她在紀府受了委屈。
“你貴爲郡主,而我隻是一介布衣,如何能懲罰得了你?你剛剛說的話,我就當沒聽到。”
納蘭錦繡看紀堯是絕對不會對自己動手了,就轉向紀老太太:“外祖母,家法嚴苛,我隻是一個弱女子肯定承受不了。不如就由我手抄十卷金剛經送給浔王殿下,當做賠禮,也算是對我的懲罰,您看可好?”
紀老太太雖然心疼,可是抄佛經和挨鞭子比起來,畢竟還算輕的,就對紀堯道:“烨兒愛護小的,一心要替錦兒受過,錦兒又不忍心讓他代她受罰,要不就這樣吧!”
紀堯還沒回複,神态看起來卻是不同意的,跪着的紀泓烨對着父親道:“浔王殿下信教,想必收到金剛經心裏能平靜許多,表妹年幼,兒子會監督她好好抄寫。”
紀堯認爲自己已經沒有了不同意的理由,就把家法遞到管家手上,沖一衆人揮了揮手:“罷了,罷了,這件事就這麽處理吧!你們兩個畢竟有錯,今天中午不準用午膳,就在這跪着,好好反思。也長長記性,以後做事不要再莽撞。”
身邊的管家跟着他已經有很多年,特别了解自家老爺的心思,當下趕緊讓所有的人都散了,小心翼翼的伺候主子用午膳去了。
納蘭錦繡在離紀泓烨不遠不近的地方跪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空氣中特别安甯平靜。許久過後,老太太身邊的嬷嬷過來傳話,說時辰到了,可以用午膳了。
納蘭錦繡起身踉跄了下,隻覺得膝蓋木讷疼痛,身邊的紀泓烨已經伸手扶了她。她擡頭正好對上他的眼,發現他正在看她,眼神複雜難明。
“謝謝烨表哥。”她禮貌的道謝,誰知對方卻不領情,淡淡地道:“表妹,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什麽?”納蘭錦繡不解。
紀泓烨放開扶着她的手,神色依然很平靜,讓人無法窺測他的情緒:“你若是想故意親近,我勸你還是算了。”
故意親近?她徹底懵了,努力地想記起些什麽,奈何無果。隻知道當初徐錦笙是極喜歡紀泓烨的,纏人纏的很厲害,爲了能和他多些時間相處,做了不少不合規矩的事。
想必他是讨厭她的吧!
不過,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歡,今天隻不過是承擔自己應該承擔的,不是爲了讨好他,又何來套親近之說?
納蘭錦繡搖頭,卻不想多做解釋,隻平靜地說:“你背上的傷不打緊吧!我讓吉祥給你送個藥膏,治療外傷有奇效。”
“一點兒小傷不礙事,就不用表妹費心了。”他态度疏離的說完話,轉身離去。
納蘭錦繡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心裏漫過淡淡地不舒服。 紀泓烨這個人年紀輕輕卻深不可測,平靜外表下掩藏的情緒,是沒有人可以看透的,也難怪他将來會成爲内閣首輔。
她重活這一世,除了想要向宗玄奕讨個公道回來,便沒别的追求了。現在有求于他才不得不接觸。等她報了仇,就隻行醫救人、平凡過活,斷然不會再卷進這些是非裏。
回去後,納蘭錦繡由着吉祥如意給自己往膝蓋上塗藥,兩個婢子看着她白生生的腿上兩個淤青的膝蓋,一邊抱怨,一邊抹眼淚。
“哭什麽?一點兒小傷。”
“這哪裏是小傷?都瘀血了,還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走路?”
納蘭錦繡嘻嘻地笑:“正好兒,省得我管不住自己出去跑,這樣剛好呆在屋子裏抄經文。”
“你貴爲郡主卻總是這樣,什麽時候都能說笑。”
“這樣不好嗎?”
“好是好,隻是你如果難受也不用勉強撐着,我們都是你的人,斷然不會笑話你。”
“我才不難受,用你的話說,我貴爲郡主,有你們這麽多貼心侍候的奴婢,每天有吃不完的好吃的,還有外祖母寵我,我爲什麽不開心?”
“好好好,您是主子,您怎麽說怎麽是。”
納蘭錦繡看着吉祥如意現在都敢頂撞她了,掩唇低笑。這些小丫頭們年紀都不大,以前唯唯諾諾的,現在一放開她們,倒是一個比一個伶俐。
當天晚上納蘭錦繡便開始挑燈夜戰,當時誇下海口,如今,無論如何也要完成才是。她做事情一向專注,不知不覺就寫到了第二日晌午,這期間隻用了一盅蓮子羹,還秉退了幾次婢女。
紀泓烨到的時候她還在認真的抄寫,這倒讓他有些意外。他這個表妹素來驕縱懶惰,他是教授完老五老六射箭才過來的,想着這時候她都不一定能起床。如今看她倒是很認真,他也不急,在椅子上坐下,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着自己帶來的書籍。
“三少爺,您來得正好,快勸勸小姐吧!她昨晚上寫了一宿,奴婢怕這樣下去會熬壞眼睛。”吉祥見自己說不動主子,而她素來聽三少爺的,就向紀泓烨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