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納蘭錦繡。以爲她肯定會訓斥羅姨娘,肯定會保護如意,但她什麽都沒說。她的沉默似乎是一種默許。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她是要同意了的時候,她開口了,說了句非常打擊人的一句話,她說:“羅姨娘,你是三歲半麽?”
羅姨娘被她這句話搞得一頭霧水,還不知該怎麽接。就又聽她說:“你說對如意用刑,用此來判定我和良山是否有染。是也不是?”
羅姨娘不覺得自己剛剛的話有什麽不對,就回:“是。”試問這和她是不是三歲半有關系嗎?
“如意若是挨不住刑罰招了,就能說明我和良山有奸.情?相同的,如意若是挨住刑罰沒招,就能說明我和良山沒有奸.情?”納蘭錦繡說完這兩句話就笑了,笑聲裏更多的是輕視。
在場的所有人,剛剛都陷入了羅姨娘的想法中,因爲這也是多數人的想法。但是,納蘭錦繡這些話一說完,衆人就清醒了。
這件事情的根本一直就不在如意身上,所以她的态度并不能代表什麽。三夫人說羅姨娘是三歲半,其實就是在嘲笑她智商低。
衆人如今是在扮演吃瓜群衆的角色,唯一的收獲就是,三夫人以前有三爺護着,大家就一緻認爲她少不更事。現在算是看明白了,人家雖然年紀小,可絕對不是好欺負的主。
如意剛還因爲自家夫人沒護着自己,而倍感心酸,現下卻又高興的不行。兩隻手握住納蘭錦繡的手臂,眼睛笑成了一條縫,語氣更是自豪的不行:“果然還是夫人聰明,想問題都比笨蛋們強了好多。”
羅姨娘的神色變得很難看,因爲剛挨了巴掌,臉上又紅又腫,也看不出來是不是真感到臊得慌了。她一雙杏眼狠狠的看着如意,咬牙切齒:“我即便是犯了錯,也是主子,由得你在那兒說三道四的!”
“您是主子,我是奴婢,您能認清楚就最好了。”
羅姨娘沖着紀老太太磕頭,道:“老太太曾經說過,主子永遠都是主子,做奴婢的要守本分。那個丫頭剛才出言諷刺于我,還請老太太懲罰。”
紀老太太活了這麽久,又一直管着内宅,什麽樣的人都見過。所以羅姨娘一進府的時候,老太太就看出她是愛生事的性子,但好在腦袋不夠聰明。
她沒有秦姨娘能沉得住氣,更沒有蘇姨娘的八面玲珑,唯一的優點就是模樣生的好。這樣的人,即便留下來也無礙,因爲她生不出什麽大事兒來。
“你說那個丫頭冒犯了你,是不懂尊卑。那你有沒有想過,你以妾室的身份,對烨兒明媒正娶的妻子語出冒犯,是不是以下犯上了?”紀老太太正襟危坐,是一種讓人不敢冒犯的高貴。
“我……”羅姨娘一時語塞,她也終于意識過來一件事,那就是這時候斷斷不能再開口了,不然受苦的一定還是她自己。
紀老太太看着跟羅姨娘一起來的其他女人,有一個是紀堯前幾年納的妾室,其他的那些充其量也就是個通房丫頭。
老太太知道一個家族要想繁盛,一定要做到子孫繁榮。隻有開枝散葉、人丁興旺了,這個家族才能後繼有人、長盛不衰。
但她并不贊成後院有太多的女人,所謂物極必反。如今紀堯的女人就太多了,光是她知道的就不下三十幾個,還有許多她不知道的。
紀堯本人又是天南海北的跑,養在外面的外室也不在少數,是時候該調理調理她們了。老太太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女人們,厲聲道:“羅姨娘今日的所作所爲,你們大家都看在眼裏了,不知以後有沒有人想要效仿?”
“我們怎麽敢呢?不會的。”
“是啊,老太太,我們絕對是不敢的。”
衆人七嘴八舌,已經沒有人想起剛才和羅姨娘來之前,還和她許諾。到了瑾園也不會害怕,一定要把三夫人做的醜事公諸于衆。
“你們若真是不敢,又何必同羅姨娘一道來?我看你們一個個的,就沒有能安分守己的。”
紀老太太顯然是越說越生氣,她指着衆人對身旁的郭嬷嬷說:“讓人把她們都記錄在冊,凡是妾室的就貶爲通房丫頭,凡是通房丫頭就都趕到院兒外去做粗使活計。”
衆人一聽就都跪在了地上,一個勁兒的求饒。說自己都是被羅姨娘蠱惑了,說今日冒險前來也是爲了紀府的清靜。反正說來說去,所有的錯都是羅姨娘犯的,她們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被利用的可憐人罷了。
“羅姨娘煽動你們來鬧事的時候,許給了你們什麽好處?”
“沒有!沒有!”這兩個沒有,衆人說的是異口同聲。
“要是現在誰能跟我說實話,我今日就不處罰她了,隻要一個人。”紀老太太又坐回了椅子上,依然是那副雍容華貴的模樣。
跪着的衆人又争相恐後的說出了真相。誰人都想得到這一個名額,誰人都不想受這麽嚴厲的懲罰。所以羅姨娘說的那些話,就被大家倒了個幹幹淨淨。
“你聽見了吧!她們說,你承諾隻要把三夫人做的醜事兒鬧到我這來,這管家之權就會落到你的手上。你每個月要給她們加一百兩月錢,還要從她們當中挑人來做各處的管事,好處是無窮無盡的。這話你可承認?”
羅姨娘也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這麽不禁吓,老太太随意幾句話,就把她們吓得什麽都說出來了。她再是傻,也知道現在不能承認了,不然老太太一定會把她趕出去的。
她跪在地上,可憐兮兮的邊哭邊說:“她們當中有不少人都說親眼目睹過三夫人偷情,隻不過是不敢說出來,所以才找我來做她們的領頭。現在怕受懲罰,又把責任全都推在我身上。老太太您要相信我,就是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觊觎後院的管理之權啊。”
納蘭錦繡在一旁看着她們的醜惡嘴臉,心裏無比厭煩。還好這些女人都不是三哥的,不然她肯定會被逼得崩潰。不過她轉念一想又笑了,三哥才不會這麽濫情。
濫情!截止到目前,她還真沒見過哪個男人有這麽多女人,她這個父親果然不是凡人。不知他現在看見這幅場景,心裏有沒有後悔?
她這般想着便把目光轉向了紀堯。後者的神情很平靜,眼神很譏諷,似乎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似乎并不覺得眼前這些女人,正在拉低他的格調,正在給他丢人。他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态,在看别人的笑話。
納蘭錦繡似乎漸漸明白了,待人溫和有禮的三哥,爲何從不肯同自己的父親親近?因爲他們父子兩個,完全就是不同的兩種人。三哥不會處處留情,也不會在自己女人出事的時候,反而有興趣看笑話。
也許是她的眼神太過直白,紀堯擡頭看她,四目相對,他眼中的譏諷收斂了一些。他這個人雖然薄情,但絕對不寡義。
今日犯事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是用真心待過他的。她們看中的隻是他的錢,隻是紀府如今的地位。既是如此,他又何必爲她們做的糊塗事善後!
至于他這個兒媳,他不喜歡是不喜歡的事兒。但她畢竟是他嫡長子的夫人,她肚子裏懷的,才是他們紀家最正統的骨血。單單從這一方面,他就是要盡力護着她的。
這邊紀老太太也看了紀堯一眼,見他是那副淡漠的樣子,心中就有數了。她正了正神色,又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們今日既然犯了錯,就一定要受相應的懲罰。就按照我剛才說的,所有人都降一級,但凡是被派到外面做粗使活計的,以後都不準到内院來。”
不到内院,怎麽接近老爺?不接近老爺,又怎麽能享榮華富貴?這樣不僅是沒了榮華富貴,就是生活也會變得艱苦了許多。活幹的多,月錢給的少,這讓她們怎麽辦啊?
于是,現場就一片哀嚎。
紀堯聽的膩煩了,他起身離開。說句最白了的話,這些個人的去處同他有什麽關系?按理說他對羅姨娘是要手下留情的,畢竟是他真正寵過的人,隻是,爛泥扶不上牆!
“錦兒,你對我這麽處理她們,可覺得有什麽不妥?”紀老太太看着納蘭錦繡,眼神平靜中透着冷漠。
納蘭錦繡覺得祖母的眼神很不對,但她也沒深想,隻低頭應:“沒有。”
紀老太太點頭,對郭嬷嬷使了個眼色。郭嬷嬷會意,讓人把和羅姨娘來的那些人都登記好,準備按照老太太剛才說的處置。
納蘭錦繡見處理的差不多了,就回去休息。她不知道的是,事情并沒有結束,這不過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