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被他說的來了興緻,她好奇地問:“既然是書生,那也就是沒考取功名的吧。”
“對,沒有功名在身的一介布衣。”
“那他是怎麽面聖的?”
“那時候大甯布衣要想面聖同現在一樣,都是要在萬民請願的時候才可以。李書生爲了嘉裕帝能看到自己的心願,就制了一隻大風筝。”
“果然夠聰明。”
“嘉裕帝感念其純孝之心,就送了一個禦廚給他。過了三年,殿前三甲面聖的時候,狀元郎就帶了一名廚子上殿。”
納蘭錦繡一下子就變得神采飛揚的,她笑着道:“可是那個姓李的書生中了狀元?”
“是他。當年他母親患的是不治之症,他想到母親一生勞苦,所用所食均是粗糙之物,就想讓她嘗一嘗世間美味。他母親去世之後,過了孝期,他便參加了科舉,沒想到竟然一舉奪魁。”
納蘭錦繡愣了一會兒,忽然問道:“那姓李的書生可就是三朝元老李輝仁?”
紀泓烨面露贊賞的看着她:“你竟還知道李輝仁?”
“當然知道。他爲官清廉公正,曾輔佐三代君王,死後配享太廟,是大甯唯一一位任相國又任内閣首輔的人。”
紀泓烨伸手揉了揉她的額頭,贊道:“小姑娘家家知道的還不少。”
其實,納蘭錦繡知道的也就這些了,還是當年在太傅府的時候,阿爹給她講的。她曾經不敢想起任何關于太傅府的記憶,因爲每一次都會勾出無限傷感惆怅。
如今,她有了三哥,那些過往雖然還清晰的留在記憶裏,隻是已經不會讓她感到害怕了。她擡起頭,笑看着他,緩聲道:“我嫁給你好幾個月了,都已經有了身孕,哪裏還是小姑娘。”
紀泓烨微挑了一頭的眉毛,又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樣子,他意有所指的說:“我說你是小姑娘,你、就、是。”
他的語氣引人遐想,表情就更是了。納蘭錦繡忽然想起床第之間,他總是喚她小姑娘……她的臉頰一瞬間就紅了個徹底,連帶着耳朵和脖頸都染上了紅色。
“阿錦,你這是怎麽了?想到了什麽,爲何臉紅成這樣?”紀泓烨神态平靜如初。
納蘭錦繡卻覺得他平靜溫和的面皮下,掩飾着一副黑到底的心腸,她怒看着他,竟是結巴了:“你,你是故意的吧。”
“什麽?”紀泓烨一副純然無辜的模樣,然後又湊得她很近,低聲說:“我隻是好奇夫人想到了什麽,不如同爲夫說說?”
他的氣息酥酥柔柔的撲在她的脖頸上,引來一層小小的雞皮疙瘩。她忽然發現,她三哥表面上一本正經,骨子裏卻是壞到不行,他現在是在誘惑她麽?
“你離我遠點!”納蘭錦繡終于受不住他的眼神,把臉頰轉向了另一側。
紀泓烨強忍笑意,坐回自己的位置,倒是不在盯着她看了。
沒了他眼神的壓迫,納蘭錦繡感覺舒坦了不少,她轉頭對他說:“三哥,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李輝仁爲母求禦廚是爲孝,你若是爲我求,别人會不會說你是好女色?”
“若是有人喜歡說,就由着他們說好了。”紀泓烨不以爲然,他覺着這麽說好像也沒什麽錯。
“那你就不怕被人參一本?”
“我是爲自己的妻子求禦廚,又不是外面沒名份的。”紀泓烨的語氣再正常不過。
“可你們聖賢書中不是說……”
紀泓烨往她盤子裏夾了一塊菠蘿肉,淡聲道:“吃了。”
納蘭錦繡剛剛已經強迫自己吃了不少東西,現下是真的吃不下去了,一口都吃不下。她可憐巴巴的看着他,撇了撇嘴:“三哥,你可别讓我吃了,再吃真的要吐出來了。還有就是不要爲我找禦廚,你不怕别人說,我怕。”
“那我就再給你找個新廚子。”
納蘭錦繡點頭,雖然她知道她胃口不好,不是廚子的關系。但若是她再不要,三哥指定是要生氣的,到時候說不定還就真的要把禦廚給弄來。
一個禦廚倒也沒什麽,就怕到時候祖母和父親再以爲她侍寵生驕,那她可能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還有後院那些愛生事的姨娘,雖說現在同她相安無事,誰知道會不會給父親吹枕邊風。
雖然對三哥要給她找廚子的事兒,她并沒有過多期待。但兩日後真正吃到新廚子做的菜肴時,她發現自己厭食的毛病,竟真的被治好了。
“小廚房午膳做了什麽?我聞着好香呢。”納蘭錦繡一邊淨手,一邊透過珠簾往外看。
“翡翠白玉蝦和酥蜜粥。”如意拿了帕子給她擦手,整個人也是笑意盈盈的。夫人胃口好了,她可不是要高興嗎?
“不想吃蝦。”
“魯師傅做的,您就真的不想嘗嘗?”如意覺得如今夫人聽到魯師傅三個字,就不可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那我就勉爲其難的嘗嘗。”納蘭錦繡是真的不想吃蝦,但看到的時候,又覺得這般有賣相,不嘗一嘗确實虧了。
她先是夾了一顆蝦仁上面碧綠如翡翠的青豆吃了,發現口感酥脆,内裏還帶着一點糯,就忍不住又夾了幾顆。
“您别光吃青豆,嘗一嘗蝦仁。”
如意夾了一顆放到她的盤子裏,納蘭錦繡沒覺得好吃,但是确實沒有腥氣。她也知道孕婦應該多吃一些蝦,不然到孕後期會抽筋的。隻是有孕以後,她總覺得蝦有一股莫名的腥氣,這個倒還好。
“不知魯師傅是怎麽處理的,蝦沒有腥氣,而且青豆的顔色也比尋常的要豔麗。”納蘭錦繡舀了一勺粥放入口中。
“給您用的東西都是最新鮮的,蝦入鍋前還活蹦亂跳的呢。”
“你這麽一說,我都沒食欲了。”
如意趕緊閉嘴,又把話題轉移到粥上,神秘兮兮的說:“您沒覺出來今天的粥有什麽不一樣麽?”
納蘭錦繡隻是覺得米香誘人,食完後口齒留香,并沒注意有什麽不同。經如意一提醒,她低頭才看見,今日所用的米似乎不同,泛着淡淡的綠色,像極了美玉。她看着如意洋洋得意的樣子,問:“是在粳米中加了東西嗎?”
“不是。”
納蘭錦繡了然,笑道:“那就是用了碧梗米。”
“連這個您都知道?”如意本來還想炫耀一下,卻不想納蘭錦繡竟是知道。小丫頭撇了撇嘴,小聲說:“奴婢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見過綠色的米呢。”
納蘭錦繡也是以前吃過,還是聖上賞給阿爹的。碧粳米産自異邦,在甯國極爲少見。即便有少些進入金陵,曆來都是作爲貢品送到宮裏,極少有流入民間的。如意沒見過也并不奇怪。
“碧粳米的确适合有孕的女子吃,隻是不知道這米是哪來的?”
“奴婢也不知道,反正魯師傅拉了個單子,裏面有很多稀有的食材,都是三爺讓人尋來的。”
納蘭錦繡明白了,碧粳米雖然稀有,但對于商号遍布各地的紀家來說,想尋來也不是難事。三哥平時不大講究這些,若不是爲了她,斷斷不可能如此勞師動衆。想到這裏,她的心口又浮起甜意。
“三爺對您可真是上心,每日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奴婢叫到跟前,細細詢問您這一天都做了什麽。”
“那你就都說了?”
“當然,您現在有着身孕,除了三爺的話誰的都不聽,我可不是要一五一十的告訴嗎?省得您整日給我出難題。”
納蘭錦繡放下碗筷,沒好氣兒的說:“你每天就跟個影子似的跟着我,難道還不許我指使你,那我豈不是很吃虧。”
如意歎息一聲,委屈巴巴的說:“吉祥姐姐也是影子一樣,奴婢就從來沒有見過你故意指使她。”
說起來吉祥,納蘭錦繡心中疑慮更甚。這丫頭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每日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讓她做事她也心不在焉。若不是納蘭錦繡知道她早就沒了親人,還會以爲是她家出了什麽事。
“我已經吃飽了,你讓吉祥去房間找我。”納蘭錦繡起身去了寝房,決定找吉祥談一談,有些事不能拖着,不然肯定會釀出大事來。
吉祥沒有像往常一樣如實回答納蘭錦繡的問題,她吱吱嗚嗚了半天,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低垂着頭,不停的掉眼淚。
“吉祥,你我主仆一場,你若是遇到了什麽困難盡管和我說,我不會置之不理的。”納蘭錦繡知道一定是有事了。
“夫人,奴婢心裏早就有想法,隻是一直不敢說。”吉祥的頭,垂得更低了。
“你有什麽想法?說吧。”
吉祥把雙手舉過頭頂,然後跪伏在地上,模樣認真虔誠:“夫人有孕不能伺候,老太太和老爺都有心要給三爺納妾,奴婢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