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個他朝思暮想的聲音,一下子就反應起來,丢掉了抱枕眯着眼睛看着剛進來的人。
方柏霓先看清楚他,驚愕了一下,下意識就想轉身離開的。
結果藍修又躺了回去,還喃喃的說道,“我一定是喝多了,把誰都看成她。”
聽到這話,方柏霓的腳步頓住了。
她其實能理解這幾句話的意思,也正是因爲理解,才會有些難過。
這兩年來他過得不是很好,方柏霓也是知道的。
但親眼看到他這樣,還是第一次。
她站在那裏,像是被什麽定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偏偏藍修還在那裏自顧自的呢喃着,“方柏霓,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你怎麽就敢那麽欺騙我呢?你怎麽就敢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去?你那麽恐高的一個人,你膽子那麽小,你怎麽就敢啊……”
“恭喜你啊,終究還是擺脫了我。”
“方柏霓,我的愛對你來說,就那麽沉重嗎?讓你那麽急切,又那麽冒險的擺脫我?”
“你擺脫了我,不是應該過得很好嗎?爲什麽會那麽落魄……”
“我想不明白,你爲什麽會去賣奶粉,你是彈鋼琴的啊,你的夢想呢?不要了嗎?”
他自顧自的說着,方柏霓的眼淚終究是抑制不住從臉頰上滾落。
她不知道原來自己給他的傷害會這麽深,才讓他過了這麽久還難以釋懷。
人都說酒後吐真言,這些話,他應該積壓在心裏很久了吧。
也隻有在喝醉的時候,才會這樣吐露心聲。
方柏霓到底還是心軟了,一切的傷害都是她造成的,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她怎麽可能過意得去。
她哽咽着過去蹲在他的面前,拉着他的手,想說什麽,可最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是嚎啕大哭,泣不成聲。
藍修慢慢扭頭看向她,雙眸裏沒什麽焦距,有些醉酒之後的迷離。
方柏霓伸手在他臉上輕輕的碰了碰,那種真實的感覺,讓她眼淚掉得更洶湧了。
這一切感覺對藍修來說,就像是從前做的那些夢,他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但卻下意識的貪戀起來。
藍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直接貼在了他有些冰冷的臉上。
這一次方柏霓沒有掙脫,而是任由他抓着自己。
“我知道這是夢,你可以在夢裏告訴我,你愛我嗎?”藍修閉着眼睛,喃喃的說着。
換做是平時,方柏霓肯定聽不到他的這番肺腑之言。
也隻有在他喝醉酒,分辨不出夢境現實的時候,她才能有這個幸運聽見。
所以她挺感謝今晚的相遇,哪怕她也知道這隻是南柯一夢。
她哽咽着說道,“我愛你。”
“大聲一點。”
“我愛你!”
藍修終究是沒忍住,直接伸手按下了她的頭,将她的唇壓向了自己的唇。
方柏霓依舊沒掙紮,她甚至有些貪念這種親密。
一開始藍修吻得很小心翼翼,似乎怕她馬上就從自己夢裏消失那樣。
她的眼淚也混合進了兩人的擁吻之中,讓這個吻變得更加的苦澀
了。
可他們誰也沒有要結束的意思,那份不舍融會在這個苦澀的吻裏,讓這個吻漸漸變得纏綿起來。
本就心中都有對方,在這種情形下,似乎都不在抑制自己,而是放肆的宣洩着對對方的想念。
愛就是愛,再怎麽掩飾和忍耐,也有被内心最真實想法征服的時候。
就像現在的方柏霓一樣,即使她沒喝酒,她一點都沒醉意,她的理智甚至一直在勸她得離開,這樣做是不對的。
可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心,這大概就叫做心不由己吧。
熱吻之後,便是一場無法收拾的火焰,足以燎原的那種。
方柏霓想,就當是最後一場沉淪吧。
事後,藍修睡着了,方柏霓拖着酸痛的身子,匆忙穿上衣服逃離了這個包間。
她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很久了,酒吧那邊都已經遲到了。
關上門那一刻,她貪念的看了看藍修,最終還是狠心的轉身離開了。
離開會所,外面冰冷的風讓她清醒了不少。
她把衣服往高拉了拉,想遮住脖子上的那些紅痕,心也一點點的平靜下來。
這一場錯亂的相遇,就當是他的一場夢吧,她不會讓他知道的。
而她,夢醒後還是得去面對生活。
因爲遲到了,到酒吧之後被店長訓斥了一番,扣了錢。
本就是她自己的問題,她沒有爲自己辯解過什麽,認了這個懲罰,又規規矩矩的去上班。
酒吧裏的人總是很雜亂,因爲相貌出衆,方柏霓也經常會遇到麻煩。
大多時候她都能巧妙的處理,但遇上那種太流氓的人,她也會吃一些虧。
比如今晚就遇見了,對方一定要纏着方柏霓陪他們喝酒,還丢了一疊錢說隻要她喝了這些酒,錢就歸她之類的。
方柏霓怎麽都拒絕不了,又不敢徹底的翻臉,而且她很需要這份工作,隻能認命的去喝酒了。
客人爲難她,讓她直接拿起酒瓶喝。
方柏霓想快點甩開這些麻煩,就直接拿着酒瓶喝酒,整整五瓶啤酒灌到嘴巴裏。
她已經不知道是什麽味道了,整個人難受得不行。
那些人卻以此爲樂,嘲笑她。
“這樣吧美女,你在地上爬一圈學狗叫,我再給你加十倍的錢,怎麽樣?”
一個十分猥瑣的男人Y笑着說道。
方柏霓搖着頭,“我還要工作,抱歉,請你們放過我吧。”
“裝什麽裝,都在這種地方上班了還跟我裝!趕緊的,不然這些錢你一分都别想拿走!”
方柏霓這會兒特别希望能有個人出現幫自己一把,但怎麽可能呢,不會有人出現幫她一把的。
所有苦難,她都隻能自己撐過去。
她不停的道歉,甚至表示自己可以不要那些錢。
最後還是店長出現幫她解了圍,方柏霓才得以脫身。
由于喝了不少的酒,她難受得想吐,到了洗手間就吐得一塌糊塗,把自己最後一點力氣都耗盡了。
店長進來找她,見她臉色慘白的靠在那裏,擔心的問道,“方柏霓,你還好吧?”
“沒事……死不了。”方柏霓淡淡的笑了笑,“抱歉啊,又給店長添麻煩了。”
“這事兒不怪你,有些人
喝醉酒就是沒酒品的,喜歡找人麻煩。”常年在這裏工作,大家心裏其實都清楚,所以店長特别能理解方柏霓,還說道,“這樣吧,我看你很不舒服的樣子,今天就早些下班吧,回家早點休息,工資我也不扣了,畢竟你也很辛苦,但這種例外不是經常有的,你可不要太過依賴這種獎勵。”
“我知道,謝謝店長。”方柏霓的确是沒什麽力氣了。
她換了衣服,就離開了酒吧回家。
這點已經沒有公車和地鐵了,平日裏她都是騎共享單車回家的。
可今天喝了酒,頭很暈,身體也累得不行,她别無選擇,隻好叫了車回家。
這樣一來,又得省吃儉用,才能把打車的錢省回來了。
這就是生活教會她的真理。
回到家已經是深夜了,方柏霓在衣服裏尋找着鑰匙開門,可她翻來覆去都沒找到鑰匙。
她又把包包翻了個遍,依舊沒能在裏面找出鑰匙來。
難道是換衣服的時候弄丢了?可她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鑰匙丢了她到是不心疼,反正家裏還有備用鑰匙,可她心疼鑰匙上的鑰匙扣。
那鑰匙扣陪了她這麽久,一直都舍不得換的東西啊。
鑰匙扣是她自己買的,是一對的,另一個,在藍修那裏。
那是她送給藍修的禮物,隻是一個很尋常的鑰匙扣,甚至不值什麽錢。
方柏霓想過,可能那鑰匙扣早就被藍修給扔掉了,但她的這個,她卻一直使用着。
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她對鑰匙扣的情感寄托太重,到最後還是弄丢了它,也是在從另一個角度告訴她,這段感情真的結束了。
方柏霓在家門口坐了半個多小時,冷得瑟瑟發抖,才把這些情緒默默消化了。
她時常用這種方式消化情緒,才慢慢的起身敲門。
方程拄着拐杖來開的門,他的腿恢複得挺好的,有的時候不用拐杖也能勉強的站一會兒。
但醫生說了,最初的時候還是不要大量活動,怕會影響骨頭的生長和恢複。
“我鑰匙丢了。”方柏霓進去的時候就解釋了。
方程到是一點都沒覺得麻煩,還說,“以後你回來都敲門就行,我來給你開門。”
這番話,讓方柏霓有那麽一點詫異,可她最終什麽都沒說,就打算去洗漱睡覺了。
還是方程叫住了她說道,“我煮了點湯,就溫在電飯鍋裏,你吃一點吧。”
“醫生說過你不要站立太久,你熬湯做什麽?”
“我搬了凳子坐着煮的,不礙事的,我就是想讓你下班回家能吃上一口熱的,你太辛苦了。”
方柏霓大概是許久許久沒被人這麽關心過了吧,聽到這番話,她居然有點難以反應過來。
最後也隻是别開眼說道,“以後還是少做事。”
“我知道的,你趕緊去吃一點,再去洗澡休息。”
方柏霓去廚房打開了電飯鍋,裏面放着溫熱的雞湯。
她的鼻子開始發酸起來,眼睛也有點濕潤。
可她隻是無聲的把這些情緒消化了,拿了碗筷就站在廚房裏吃了起來。
方程沒有打擾她,回了房間休息了,方柏霓吃完雞湯才重新洗澡休息。
這一天,她又撐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