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關于方柏霓的資料就在藍修的郵件裏,可他卻遲遲沒有點開。
他承認,他不敢面對。
說起來别人可能不信,這世界上居然還有藍修不敢面對的人和事。
但事實就是如此,他沒有那份勇氣去點開,或者說沒有勇氣去承認他被方柏霓欺騙了。
一個下午他都坐在電腦前盯着那封未查閱的郵件走神,後來還是照顧小白的阿姨急匆匆的來和他說小白發燒了,他才急忙起身下樓。
可能是天氣降溫的原因,小白受凍感冒引起發燒了。
藍修可不敢怠慢,急忙開車送小白去了醫院。
醫生給小白做了檢查,說是病毒性感冒,因爲小孩子免疫力比較低,所以需要住院治療。
藍修全程陪同着小白,當看到她那麽小小的身軀卻要挂點滴的時候,心疼得不行不行的,還再三叮囑護士一定要小心了再小心。
可不管護士怎麽小心,小白還是大哭起來,到底是針頭紮到肉裏,怎麽可能不疼呢?
藍修的心都揪得不行,恨不得過去把那護士推開。
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他,怕自己幹擾到護士,出了外面去,索性眼不見心不疼。
好不容易等小白不哭了,點滴挂上了,藍修心裏才好受了一點。
他陪着小白挂了好一會兒的點滴,因爲要住院,需要準備一些換洗衣服等等,藍修讓阿姨看着,自己開車回去拿。
他往返很匆匆,回家一頓收拾就又去了醫院。
到病房的時候,小白的點滴還有最後一瓶。
醫生給小白又檢查了一下,病情還算穩定,總算是安撫了藍修擔憂的心。
他讓阿姨先回去,自己留在這邊照顧小白。
剛安靜的陪了小白一會兒呢,就聽到外面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你是來探病的嗎?怎麽不進去呢?”說話的是小白這間病房責任護士的聲音。
“不,不是,我走錯了。”那個聲音急急的解釋了一下,就匆匆離開了。
可藍修卻聽得真切,那就是方柏霓的聲音。
他怎麽可能會忘記她的聲音呢!
藍修猛然起身沖出了病房,抓住護士就問道,“剛才那女人呢?往哪個方向走了?”
“那邊呢。”護士指着一個方向說道。
“謝謝,幫我照顧一下孩子,我去去就來。”藍修又開始瘋狂的追緝人了。
他反應很快,行動更快,總算在方柏霓藏匿起來之前抓住了她。
她一臉的驚慌,都不敢看跟藍修對視。
“你跑什麽?”藍修緩了一口氣之後質問道。
方柏霓低着頭,不安的抽着自己被他死死抓着的手。
無奈她力氣太小,根本掙脫不了。
而藍修也不可能讓她再從自己眼皮底下溜走。
真的是她啊。
真真實實的她!
若不是親眼看到,親手抓到,藍修都以爲自己又在做夢了。
她比一年多前更瘦了,單薄得跟紙片人一樣,似乎随時都能被風刮走。
因爲垂着頭,他看不見她的眼神,隻看到了她略微蒼白的臉,和正微微顫抖着的唇。
她掙紮不了,隻能小聲的祈求
道,“你放開我。”
藍修心裏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想問她,可真的看到她,他卻一個問題都問不出來。
明明很冷傲的男人,可這會兒卻紅了眼。
他努力的深呼吸,把那種難過的心思強行壓了下去,也抑制着想要溢出眼眶的濕意。
這期間方柏霓一直低着頭,咬着唇努力掙脫自己被控制的右手。
“爲什麽要騙我?”藍修終究還是把這個問題問出口了。
雖然隻是簡單的六個字,卻包含了很多很多的東西在裏面。
所謂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方柏霓臉色愈發的慘白了,顫抖着唇說道,“……我沒有騙你。”
“沒有?你父親親口告訴我的,你死了!這還不是欺騙?!”藍修的心态都崩了。
他親眼看到方柏霓跳下了橋,那會兒藍修也瘋了,要不是身旁的人攔着,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的。
那會兒他直接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方柏霓的父親就告訴他,方柏霓死了。
藍修親身體驗了一回,心髒被人生生挖走的痛感。
太痛了,痛得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可那是方柏霓的父親啊,他沒理由欺騙他的。
他用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可現在呢?
她又活着出現了,這是在證明他藍修是個傻子嗎?
“你告訴我,你爲什麽要這麽做!方柏霓!你爲什麽要騙我!”藍修嘶吼着質問着。
那種憤怒和悲痛的情緒在狠狠交織着,讓他沒有辦法理智管理自己,隻能任由情緒爆發。
方柏霓吓得發抖,大概是被藍修的怒意吓到了。
她咬着唇,臉上無一絲血色,也放棄了掙紮,因爲她清楚自己根本掙紮不掉。
畢竟是曾經再一起過的戀人,她多少了解一些藍修的性格。
比如知道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知道他的弱點,知道如何傷害他……
藍修是真的氣啊,那股積壓了許久許久的怒火似乎無處發洩,他掄起拳頭,憤怒的瞪着方柏霓。
她吓得閉上了眼睛,以爲自己要被他打了。
藍修用盡了力氣,卻隻是一拳頭砸在了她耳畔的牆上。
拳頭很痛,可心裏更痛啊。
方柏霓沒有等到預期的疼痛,卻聽到他拳頭落在牆上的聲音。
她害怕的瑟縮了一下,才慢慢的睜開眼睛,臉上全是恐慌之色。
因爲害怕,她渾身都在發抖,連眼睫毛都在顫抖着。
藍修也在發抖,可他是因爲憤怒而氣到發抖。
“說話啊,方柏霓!”
他逼迫着她,他隻想知道答案。
這是他心裏的結,他必須得解開,不管是好是壞,他都接受。
方柏霓閉上眼睛,像是用了很大的決心後才說道,“爲了擺脫你。”
“什麽?”藍修蹙起眉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
那種失望到極緻的感覺,就是這般吧。
“你再說一次。”
此刻他的心,像是被人淩虐一般,如果非要死的話,那就讓他死得徹底吧。
方柏霓依舊閉着眼睛,這一次用盡力氣說道,“爲了擺脫你!”
藍修覺得,這一次的他的心
應該是死透了。
他總算松開了她的手腕,臉上的表情複雜得難以解釋。
他一步步往後退,眼神卻沒離開過她,看着她吼完之後,慢慢慢慢的松懈下來。
然後靠着牆蹲了下去,捂着臉哭了起來。
如若是從前,看到她這麽哭,他一定心疼不已,會馬上去哄。
可這會兒,他沒了那種沖動,也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他失望啊,是真的對這個女人失望了。
胸口那口積壓了很久很久的怨氣,在這一刻緩緩的歎了出來。
好像已經沒有繼續面對的必要了,藍修已經弄清楚她的意思了。
那麽,他也沒留下的必要了吧。
就這樣錯過吧,就當沒愛過,就當她真的死了,就當……陌生人吧。
藍修轉身,眼睛裏抑制了許久的眼淚到底還是滑落了。
他沒有片刻停留,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方柏霓聽着腳步聲遠去,那憋了好久的悲痛才隐隐約約從嘴角溢出。
誰不難過呢?
可她又能怎麽樣?
“方小姐,你怎麽在這裏啊?”一個認識方柏霓的護士見她蹲在地上,擔心的問道,“是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方柏霓搖搖頭,她的臉上已經面無表情。
從藍修離開之後,她蹲在這裏很久都沒有起來,心情也漸漸的平複了下來。
可她卻似乎失去了站起來的勇氣,就那麽蹲在那裏。
“你還好嗎?”護士見她神情不對,有些擔心的問道。
她再次搖頭,本想擠出一個笑容感謝護士的關心,可她真的笑不出來,隻好自己扶着牆慢慢起身。
可由于她蹲得太久,站起來的時候眼前一片發黑。
還是護士手疾眼快急忙接住了她,“方小姐,方小姐?”
她貧血嚴重,又蹲了太久,緩了好一會兒,視線才清明起來,“我沒事。”
“你的身體一直都很虛弱,最好還是好好休息,别再勞累了。”護士勸着她,“劉醫生都說了,你的身體太虛弱了,需要好好的補一補才行,不然你以後老了可全都是病啊。”
方柏霓沒多說什麽,隻是謝過護士的關心之後,慢慢的離開了醫院。
她今天就是來醫院開藥的,她的身體每況愈下的,氣溫一低,準會大病一場。
她隻是沒想到會在醫院碰到藍修,明明知道不能接近,可她卻總是忍不住的想靠近。
所以方柏霓才會跟着藍修到了兒科,那會兒她很擔心,想打聽打聽情況的,卻不敢打擾到藍修,護士發現她之後,她就落荒而逃了。
可還是被藍修給抓住了。
其實,昨晚她就見過藍修了。
在陸漠成的婚禮上,她看到藍修了。
她不是去參加婚禮的,而是婚慶公司請的鋼琴師。
方柏霓是到了婚禮現場才知道這是陸漠成的婚禮,她知道藍修肯定會來,自己應該回避的。
可婚慶公司那邊她推脫不了,畢竟她很需要這份工作的,而且價格不菲。
爲了不被藍修發現,方柏霓盡量很低調的去參加了表演,好在樂隊的人很多,又是在一旁演奏,沒人注意到。
當時的她還戴了一頂帽子,機會遮住了整張臉,所以藍修也沒發現她,她才僥幸的躲了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