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那扇冰冷的鐵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許輕輕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一個點。
多年來的監獄生活,讓她已經習慣了這般木然。
齊耳短發整整齊齊的别在耳朵,巴掌大的小臉上都是冷然,卻讓她多了幾分冷豔的美。
進來的工作人員拿出點名簿,翻閱了一下叫道,“975315.”
“到。”許輕輕回應得幹幹脆脆。
“跟我走。”工作人員對照整齊之後,才收起了點名簿,轉身出了牢房。
許輕輕起身走出去,和工作人員保持着合适的距離。
兩名警衛人員迅速過去一左一右的控制着她,和她一起穿過重重鐵門的長廊。
這是一座冰冷的監獄,裏面住着各式各樣複雜的人,也是這人世間最黑暗的地方。
可許輕輕已經在這黑暗的地方生活五年了。
五年的時光,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是最最美好的年紀,可她卻是在這裏度過的。
從她所關押的牢房,到監獄長辦公室,一共有十三個鐵門,許輕輕都記得清清楚楚。
當她拿着筆在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領回了從前寄存在這裏的東西後,她才被人帶着出了監獄大門。
門外,空氣是自由的,人也是自由的。
對監獄裏的人來說,最奢求的東西就是自由。
她已經失去自由五年了,重新獲得的感覺,好像并沒有她想象的那麽興奮。
門外寒風瑟瑟,又是一年寒冬時節。
因爲是監獄,方圓好幾公裏都很冷清。
許輕輕在冷風裏站了好一會,微微仰着頭閉着眼,感受着那光線照耀在眼皮上的光明感。
再次睜開眼,那雙眼睛裏已經無比平靜。
她向上擰了擰手中的包,開始沿着公路往前走。
入獄的時候,她渾身上下隻有十八塊錢。
現在出了監獄,錢包裏也隻有吧十八塊錢。
五年的時間,很多東西都已經改變了,連物價都已經變了吧。
從監獄到L城好有一段距離,她得趕在天黑前走到L城才行。
隻是才走了幾步,前方就呼嘯而來好幾輛車。
雖然是傍晚,可那幾輛車都開着強光,直直的照耀在她的身上。
許輕輕本就才剛剛适應外面強烈的光線,被這些燈照耀着,有些瑟縮,趕緊擡手擋在了自己的眼前。
那些車直直的開到了她面前,帶來陣陣的風和塵土的味道。
其他車子也跟着停下了,一整排停在了她的面前。
許輕輕慢慢放下手,光線将她整個臉照耀得很白很白。
逆光中,有人下車向她走了過來,漸漸爲她遮擋住光線。
許輕輕一直等他走近之後,才定了定神看向來人。
是個她不認識的年輕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表情嚴肅。
他問道,“是許輕輕小姐嗎?”
“我……是。”許輕輕有些害怕,她本就剛從監獄裏出來,又被這麽一群人圍着,怎能不害怕呢。
“我們是來接你的,請跟我上車。”對方微微往旁邊退了半步,畢恭畢敬的道。
“可我不認識你們。”許輕輕戒備的看着他。
對方還是那樣面無表情,“我們隻是來接你回江城的。”
江城……
那個地方,對許輕輕來說是噩夢般的存在。
可能知道這個地方的人,勢必會知道她的從前。
許輕輕還在心裏權衡着這些人的身份。
那人到是很耐心的站在那裏沒有離開,好像許輕輕不走,他也不走一樣。
“我不打算會江城,謝謝你們的好意,你們請回吧。”許輕輕最終還是決定拒絕,畢竟她真的不認識這些人。
那人好像知道她會拒絕一樣,并不意外,“許小姐,我們不會害你的,這是手機,你可以随時報警。”
對方遞過來一個手機,上面已經撥好了110的号碼。
“還有,你姐姐許溫柔也在江城。”
許溫柔……
許輕輕的表情變了變,最終同意和這些人走。
從L城到江城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一路上許輕輕都沒說過一句話。
開車的司機和方才接她的人,也沒問過任何問題。
整個車子好像劃分出兩個區域一樣,誰也不幹擾誰,誰也影響不了誰。
車子一到江城,許輕輕就要下車的,但司機徑直的将她送到了一處高檔小區。
許輕輕有點不明所以,那個先前接了她的男人遞過來一個包說道,“這裏面有一把鑰匙,是你以後在江城的家,還有一張銀行卡,裏面有錢,還有一些生活必備品,如果許小姐還有什麽需要的話,再随時給我打電話,電話就存在你剛才的手機裏,第二個号碼就是我的,我叫季冬。”
許輕輕都有些雲裏霧裏的,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身處在房子之中了。
這是一套複式的小區房,裝修風格偏歐式,十分典雅。
而且是新房,沒有人居住過的痕迹,但東西都很齊全,一看就是有人特别安排的。
許輕輕怎麽也想不出誰會給她安排好這一切,難道是許溫柔?
可随後許輕輕又否定了這個可能性,畢竟許溫柔是什麽樣的人,她比誰都清楚。
有地方住總好過睡大馬路吧,許輕輕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念頭住下了。
恢複自由的第一晚,她好像還不太适應這種生活。
從前在監獄裏的時候,每天的作息都是有規定時間的,到點就必須得睡覺。
可這會兒她洗了澡之後,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兒都沒困意。
她掙紮了好一會兒後,赤腳下床走到了窗戶邊,俯瞰着整個江城。
五年的變化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這個城市更繁華了,夜景也更迷人,可在這萬家燈火中,她卻沒有一點歸屬感。
十八歲入獄,二十三歲出獄,她需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但第一件要學的事情就是,如何在這個社會生存下去。
在鑒于裏的時候,生活教官有給他們上過課,怕的就是他們出了監獄後無法适應現在社會的節奏。
會給他們說信息時代的變化,會每天看各類新聞等等,怕他們與這個社會脫軌。
可理論歸理論,真要自己親身去面對的時候,才知道有多難。
第一個早上,許輕輕出門去吃早餐。
錢包裏的十八塊就隻剩下了十二塊,她猶豫着拿出了季冬給她的那張卡。
可到了提款機面前,她又停下,把卡重新放了回去,甩甩頭打算去找工作了。
靠着别人救濟的日子終究是過不下去的,還不如想想怎麽掙錢呢。
沒有文憑,沒有社會經曆,甚至是剛出獄的人,朝氣工作來很難很難。
許輕輕想到過會很難的,可她沒想到會這麽的難。
跑了一整天下來,沒有一家願意錄取她,這讓她很挫敗,一個人走在街頭,把最後一點錢都用光後,那種無力的感覺深深的包圍着她。
她感覺自己快要認輸了,快要向這個世界投降了。
“這位小姐你好,打擾你一下。”
突然有人出聲打斷了她低沉的思緒,許輕輕回頭,看到一個穿着很時尚的年輕男子正在對她笑。
許輕輕左右看了看,以爲他是在和旁人說話。
結果對方又說道,“我在跟你說話,對,就是你,不是别人。”
許輕輕指了指自己,有點不确定。
男人再次點頭,“對,就是你。”
“什麽事?”許輕輕疑惑的看着男人。
男人的聲音有點特别,不像正常男人那樣陽剛,多了幾分陰柔的氣質,但不叫人讨厭,反而讓人覺得有些許親和。
他伸手過來和她握手,臉上堆滿了笑容,“美女你好,我叫羅賓,我是個藝人經紀,剛剛我們在這邊拍廣告,你不小心入鏡了,我覺得你長得很有辨識度,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跟我聊一聊。”
“你這種……叫星探是吧?”許輕輕在腦子裏搜尋了一下後,想到了一個詞。
羅賓馬上點頭,“對對對,從前别人是這麽稱呼我們的,但現在我們有個更正規的工作職稱,藝人經紀。”
“這樣啊……”
羅賓口才很好,纏着許輕輕說了很多很多的話,當然更多的是慫恿許輕輕跟他簽約。
許輕輕大概是被纏得煩了,最終收下了他的名片,羅賓這才滿意的離開了。
她獨自一人回到家,随手把名片丢到了茶幾上就去洗澡了。
晚飯她沒打算吃了,因爲沒錢買吃的了。
許輕輕洗了個澡換了睡衣出來,随手拿起手機開始查閱起來。
現在的手機很方便,能在網上找到格式各樣的招聘信息,她一個個認真的浏覽着,遇上有用的,會仔細的抄寫下來。
不知不覺就忙到了深夜,許輕輕摸了摸餓扁了的肚子,幽幽的歎了口氣。
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明天,她還是去取一點錢吧,就當是借的好了。
收拾好東西後,許輕輕上床睡覺,結束繁忙的一天。
另一邊,季冬把今日許輕輕所有的行蹤都仔仔細細的給龍牧野彙報了一遍。
當然也說道了羅賓的事情,他擡手滑了一下鼠标,将鏡頭對準了床的位置,看着她蜷縮在床上的樣子,墨眸微微動了動。
下一刻他立馬吩咐道,“把這個羅賓給我找來。”
“是。”季冬轉身出去了。
龍牧野往後靠在椅子裏,視線緊鎖着電腦屏幕,似乎在深思着什麽。
這一晚,許輕輕睡得很不安穩。
那種柑橘,就好像她還在監獄中一樣,一舉一動都還被人監視着。
可她分明已經出獄了啊。
早上醒來,她在床上呆坐了好一會兒,才去洗漱更衣出門。
她拿着季冬給自己的那張銀行卡,去提款機上取錢。
季冬說密碼是她的生日,她輸入後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按下了查詢餘額。
餘額一萬。
許輕輕松了口氣,取了一千現金打算先去吃早餐,然後繼續找工作。
日子重要繼續,不是嗎?
許輕輕剛吃完早餐,就接到了電話。
“許小姐,我是羅賓,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個藝人經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