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議真的很難用語言去将這些形容出來,而且比起他所知道的那些,顧之歡心裏說承受的更多,更多。
“我剛見到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黑白的狀态,你知道抑郁症吧,她已經到了重度抑郁的狀态了,情況非常的不好,我給她做心理疏導,可她的情況并沒有什麽好轉,我幾乎以爲我無能爲力了,我都快聯系國外的教授打算給她做深一步治療了,好在這個時候事情出現了轉機,她懷孕了。”
“在她知道自己懷孕的那天,她的眼裏才有了一點光,好像經曆了一場寒冬後,她又慢慢的找到了活下去的動力,我知道她那是找到精神寄托了,所以才會一點點的好起來,因爲這個孩子,是和你有關的,是你們的孩子。”
“她身體本來就不好,懷孕之後反應很大,吃什麽吐什麽,整個人被折騰得不行,情況其實非常的不好,醫生的建議是放棄孩子,可她怎麽也不同意,很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不管用任何辦法都要保住孩子……”
“那次,我在她眼裏看到的,是堅強。”
梁思議悶悶的喝了一口酒,即使過去這麽久了,他想到那一幕,心裏還是會跟着心疼,“後來我想,如果這個孩子的存在,能讓她好起來,或許也是一件好事,所以我就想盡辦法幫她保住這個孩子,但這個中的艱辛,旁人是不會懂的。”
“後來肚子大了,做什麽都不方便了,她每天逼着自己吃各種孕婦吃的奶粉鈣片等等,我的就是讓孩子能更健康一點。”
“再後來,孩子的發育不如預期,她紅着眼求着醫生一定要保住孩子,你知道她從前是多驕傲的一個人吧,可那個時候的她,已經不在乎面子和自尊,一心想着孩子。”
“還有,在她生産的那一天,也是情況危急,因爲孩子早産,她又生着病發着高燒沒有力氣生,最後選擇剖腹産的時候,在進入病房前她死死攥着我的袖子說,一定要保住孩子,她的命不重要……這些你都不知道吧。“
“你啊,還真是做了個便宜父親呢。”
梁思議正希望自己是個怒氣沖冠的少年,看着顧之歡所受到的委屈,就能将眼前這個男人狠狠的揍一頓。
可他到底是個斯文的人,良好的教養讓他忍了下來。
一桌子的酒瓶,幾乎都是南時見喝的,梁思議一直在說話,反而沒喝多少。
“孩子生下來了,她的命也保住了,我是結結實實的松了口氣啊,我以爲老天爺會開始眷顧她了,畢竟她已經吃了不少的苦了,但我沒想到的是,命運之手這東西,就是用來折磨人的。”
“小顧的身體的确如産前檢查的那般,很不健康,從生下來就一直在保育箱裏養着,後來稍稍能出保育箱了,身體的情況卻依舊不怎麽好,你知道這對顧之歡來說,是多大的打擊嗎?她自責的認爲是自己沒有把孩子照顧好,怪自己沒有早早的發現自己懷孕,還吃了那些藥等等……”
“她沒有一天不愧疚,特别是小顧的生病的時候,她都會崩潰到絕望,後來小顧的情況穩定一點了,她才能認真的工作,努力掙錢,想早些把小顧的病治好,小顧也很懂事,我就沒見過這麽懂事的孩子,不哭不鬧,特别聽話,大概他也知道心疼他的媽媽吧,所以從沒怪顧之歡沒多少時間陪他,顧之歡也隻能每周抽出周末的時間來陪他,但他從來就沒有爲此而哭鬧過……”
“老闆,再來一打酒。”梁思議說着說着頓了頓,見南時見在晃酒瓶,又擡手叫了一打酒過來。
南時見還是悶頭的喝着,那眉宇之間,已經緊鎖着解不開的憂愁和心疼了。
“我本想等小顧的身體穩定之後,想和她好好談談,比如,我和她在一起……”
梁思議的話都還沒說完呢,南時見就重重的将酒瓶放在了桌子上,用這種行爲來表示自己的抗議。
梁思議急忙說道,“你先别着急啊,還是你不想聽了?”
南時見咬牙忍了忍,“嗯,你說。”
梁思議這才繼續道,“可我沒想到的是,就在這個時候,事情又出現了新的轉機!你又出現了!你知道嗎?我原本以爲這五年的時間,已經足夠消耗掉她對你的所有熱情,即使你再出現,她也不會有任何反應的。”
“可我真的想錯了。”
每每想起這個,梁思議就後悔自己爲什麽沒早點開口,一點點的失誤,就錯過一生。
這種感覺,還真不好受啊。
梁思議煩惱極了,也繼續喝酒,“她跟我抱怨過自己,說她沒用,再見到你,就不受控制了,還跟我說,真心愛過的人,不管分開多久,不管是因爲什麽原因分開,隻要再見面,再聽見你的聲音,就想再次擁有,就好像你們天生就屬于彼此一樣,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淪陷了。”
“當然,她也掙紮過,想着和你可能沒有未來什麽的,可這點掙紮,在愛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你看,這就是這個女人對你的愛啊。”梁思議很嫉妒,嫉妒得發狂!
“我本來想争取的,但好像……沒什麽意義,做爲男人,我自然是要大度,我覺得,若你能給她幸福的話,那我松開也行,畢竟看着她幸福比什麽都好,她經曆過太多的苦楚了,我隻想讓她的餘生好過一點的。”
梁思議越說就越是不滿意了,“就前兩天,小顧生了病,我告知她之後,她匆匆來找我,我們連夜從江州趕到合歡,她跟我說沒敢告訴你實話,因爲她還沒想好怎麽把孩子的事情告訴你,你知道她爲什麽沒告訴你這件事情嗎?”
這是南時見至今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
“她跟我說過這個,她說你有很多兄弟姐妹,但除了你和南安之外,其他人在南家根本就沒有任何地位,而你和南安能有現在的地位,不僅僅是因爲你優秀,被老爺子看重,還因爲你母親孟浮雲在南家有地位,因爲孟浮雲背後有孟家,可她身後什麽都沒有,沒家世沒背景,可能連南家的門檻都跨不了,或許隻能成爲你外面的女人,這會帶給孩子一個很尴尬的身份,她不想讓孩子去受這些委屈,想等一切都塵埃落地的時候,再和你說的。”
“當然,我覺得她對你是太自信了。”梁思議嘲諷了一句。
南時見卻握緊了手中的酒杯,心沉如水。
“我也是大家族出生的孩子,我能理解她的顧慮,從前我在梁家,也是沒任何地位可言了,一直被欺壓着長大,若不是靠着自己拼出了一條血路,怕也會成爲棄子一顆而已,她不想讓小顧成爲家族裏的一枚棋子。你能明白她的用心吧?”
“嗯。”南時見點點頭。
或許從前不懂,但現在懂了。
而在這一刻,南時見也真心的覺得,他的顧之歡,真的成長了。
“但現在的情況,有點意外,其實你不來找我,大概不需要多久,你也會知道小顧的存在,哪怕你不查這件事情。”梁思議點明了說道。
“她……”南時見似乎有些預感。
梁思議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小顧的手術,需要極好的縫合手法和醫術才能做,而能做到這一點的醫生,全世界就隻有那麽三個人,其中兩個已經年事已高,無法再做了,另外一個,卻是行蹤不定的,就前陣子我查到了一點訊息,得知他是江城龍家龍夜爵的朋友,找龍夜爵或許能聯系上這位聖手,但你知道龍夜爵這個人的吧,旁人怎麽能見到?她知道你家老爺子和龍家有點交情,或許老爺子願意出手幫忙,就想辦法去求你家老爺子了。”
“你也知道你們家老爺子的性子吧,他肯定會爲難顧之歡的。”
南時見的腦子裏一直回蕩着這句話,一下子好像所有的酒都醒了一樣。
梁思議也已經微醺了,本還想絮絮叨叨說些什麽,可南時見已經沒功夫聽了。
他匆匆和梁思議告别,高價聘請了司機連夜把自己送回了江州。
回到江州的路上,他又給荊钰打了電話,讓他幫忙自己安排幾件事情。
現在這情況,真是一點都耽擱不得。
顧之歡爲了他,爲了他們的孩子,已經承受太多太多的壓力了。
剩下的,就讓他去做吧。
回到江州的時候,已經是淩晨時分了。
南時見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急匆匆的回了南家。
聯達那會兒還在睡覺呢,被南時見的聲音驚吵到,迷迷糊糊的開門問道,“時少,您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要見爺爺。”南時見語氣堅定的說道。
“現在?”聯達有點驚訝,“老爺還在休息呢,這也不是他起床的點啊,時少要不再等等?”
“我現在就要見爺爺。”南時見還是堅持。
聯達有點爲難,“時少,就算你有十萬火急的事情,也要等老爺醒了再說啊,你知道他的性子,被人吵到休息,那可是翻臉不認人的。”
南時見已經沒心思跟聯達多說了,直接推門進去,大聲叫道,“爺爺,我有事要找您幫忙。”
因爲天還沒亮,空氣很安靜,以至于他的聲音顯得特别的清晰。
聯達有些慌,“哎呀時少,你可小聲點啊……”
“咳咳咳……聯達,是誰在外面吵啊?讓他給我滾出去!”老爺子的聲音從房間裏依稀的傳來,充滿了怒氣。
聯達無可奈何的看着南時見,滿是爲難,“時少,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