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個人,還真有點不習慣。
但這種不習慣,到後面就會慢慢習慣的吧。
合歡一片合歡,可江州這邊卻是風起雲湧。
孟浮雲和南靖宇見面之後回來,直接找了南安。
這時的南安,已經将自己關在房間裏好幾天了,除了喝點牛奶,什麽也吃不下。
管家都着急得不行,親自送了南安喜歡吃的飯菜進去。
可南安隻吃了兩口,就全都吐出來了,就算是喝牛奶,也隻能喝一點,多了就會吐。
大家都以爲她生病了,說找醫生來給她看病。
可全都被南安拒絕了,她說自己沒病,就算是有,也是心病,沒人可以醫治。
管家是看着她長大的,也是第一次見到南安這麽失魂落魄,心裏隐隐的明白了什麽。
這個世界上除了感情,還能有什麽把人傷得這麽深呢?
到第五天,孟浮雲見了南安。
那會兒的南安,整個人都是虛浮的,好像随時都會倒下一樣,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頭發也沒搭理,亂七八糟的披在腦後。
看到這樣的南安,孟浮雲很生氣,要不是看她可憐兮兮的,她都想一巴掌打上去了。
可到底是自己所出,孟浮雲就算很生氣,可另一邊也在心疼着。
她讓傭人準備了熱水和毛巾,她一點點的給南安洗臉,給她整理頭發。
南安全程都沒什麽表情,就這麽看着孟浮雲做完這一切。
等孟浮雲舉得看得過去了,她才叫了她,“南安,你是南家的五小姐,你知道你肩上有什麽責任嗎?”
南安木然的眼神微微動了動,然後擡眸看向孟浮雲。
孟浮雲還想要說什麽,結果南安突然抱住了她說道,“媽,你抱抱我好不好。”
孟浮雲有些愣住,她都記不得有多少年,沒有聽到女兒跟自己撒嬌了。
在南家這樣的家庭環境裏長大的孩子,沒有誰是黏人的。
他們要早早的懂事,要早早的學習各種各樣的東西,在别的年齡段的孩子還承歡膝下的時候,他們卻要學習各種禮儀,學習技藝。
他們都有專屬的老師,根據他們的特長因材施教。
就像南時見,之所以被老爺子挑選成爲南家的繼承人,是因爲他小小年紀就已經初露出經商的鋒芒,從而獲得了老爺子的認可,才有了繼承人這個身份。
在南家雖然也有嫡庶之分,但更多的還是看重個人才能。
南時見很優秀,又是嫡出,所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從沒人敢質疑。
至于南安,好像從小就沒什麽才能,學什麽都不上心,小時候經常被孟浮雲罵。
細想一下,上一次她這麽跟自己撒嬌,好像還是五歲之前吧。
那一次南安正在學站姿,因爲總是調皮,最後被孟浮雲處罰靠着牆壁站三小時。
那會兒她的頭上還得頂着書,才五歲的孩子,哪有那麽久的定力,沒一會兒就紅了眼眶,哭着跟孟浮雲說道,“媽媽,你抱抱我好不好?”
可孟浮雲沒有同意,因爲她肩上的壓力,很大很大。
她是南靖宇的正妻,若她所出的孩子在南家立不了足,那以後他們母子三人在南家也會失去地位。
所以孟浮雲隻能狠心,就如老爺子對她的提醒,慈母多敗兒。
這五個字一直被孟浮雲謹記在心,從不敢怠慢,所孩子的要求自然也高。
那天南安哭得很慘,後來還暈過去了。
後來醒來後,她就再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性格也好像變了一樣,漸漸開始接受孟浮雲的安排了。
那時候孟浮雲以爲她開始懂事了。
孟浮雲擡着手,想要去摸一摸南安的頭,可最終那隻手還是放下了。
她冷着臉說道,“你都多大了,再這樣的話,我可要生氣了。”
南安似乎早料到不可能得到孟浮雲的寵溺,所以并沒有太失望,因爲從來就沒有抱過希望啊。
她還是抱着孟浮雲,将臉埋在她胸前說道,“媽,我很難受,你就當我今天不是南家的五小姐那樣對我好不好?”
“你……”孟浮雲有些蹙眉,“你怎麽可以說這樣的話?”
“媽……”
南安到底還是沒忍住,痛哭了起來。
她都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嚎啕大哭了,好像隐忍了好久好久的情緒,都在這一刻全線崩盤了,抱着孟浮雲哭得那叫一個慘烈。
孟浮雲剛剛才給她整理好的妝容,這會兒全都被她哭花了。
那一刻的南安,哭得真像個孩子啊。
南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最後又開始咳嗽嘔吐起來。
孟浮雲到底還是慌了,着急的安撫着,“這到底是怎麽了?南安,你還好嗎?”
南安都哭得答複不上來了,難受的情緒真是一波接着一波,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了。
孟浮雲隻能陪着,讓傭人不停的送熱水毛巾什麽的,她不停的給南安擦拭。
等南安終于緩過氣來的那一刻,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空氣,抓着孟浮雲的手,也慢慢的松開了。
她的臉,再一次慘白的毫無血色,整個人如同紙張一樣,好像随時都會被撕碎。
孟浮雲就這麽陪着,等南安一點點的把情緒平複下來,又讓傭人送來了牛奶,她看着南安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後,才稍稍的安穩下來。
這會兒的南安,好像清醒了不少。
剛剛那一頓痛哭,把積壓了多年的委屈,都一并發洩掉了。
此時的腦子裏,是空蕩蕩的,缺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不想再塞進去。
孟浮雲摸了摸她的臉,歎了口氣說道,“本來有事情要和你說的,看到你這樣,好像也不适合說,那就下次在和你說吧,你好好休息一下好了。”
“媽,我沒事了。”
南安的情緒,真的穩了。
隻是那雙眼睛,空空得沒有一點靈魂。
孟浮雲看着那眼神,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心裏驟然一痛,默默的摸了摸她的額頭,“隻有心裏有事的人,才會說自己沒事。”
“我真的沒事了。”
“也隻有心裏有事的人,才會一遍遍強調自己沒事。”
南安突然就苦笑起來,“就算有事,也是不重要的事了。”
“好吧。”孟浮雲不知道怎麽勸才好。
到是南安主動問道,“你剛剛說有事情要和我說,是什麽事情?直接說吧。”
“現在說……”
“說吧。”
南安既然都這麽要求了,孟浮雲也隻好把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我見過你父親了,他的意思是,得給你安排一下了。”
這句話,南安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她甚至很平靜的說道,“好啊,那就安排好了,從明天開始我都有時間,你随時通知我就行。”
“南安,也沒那麽着急的。”孟浮雲欲言又止。
但南安卻并不在意的樣子,“就從明天開始啊,不過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能跟對方見面,最好是把合适條件的都見一遍好了,怎麽也要選一個自己看得順眼得才行啊。”
“……你真這麽想?”
“對。”
她說得信誓旦旦的。
孟浮雲看了看她,最終也隻要點頭了,“那我安排安排。”
“好,媽媽,晚安。”
“晚安。”
孟浮雲走之後,南安把房間所有的燈都關掉,讓自己沉入這無盡的黑暗之中。
從今往後,過去的南安,就算是死了吧。
她這麽想。
這場相親來得很快,周一的時候,孟浮雲就給南安打電話了。
接到這個電話,南安并沒太多表情,她隻說自己會準時到,挂了電話後,她出了一趟門。
坐在理發店裏,她對設計師說道,“能剪多短就剪多短。”
南安最引以爲傲的其中之一,就是她那一頭長發。
這些年來,她一直把自己的長發當寶貝一樣呵護着,換過很多發型,但頭發的長度一直都是合适的。
可這一次,她要親手簡短自己的頭發。
發型師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會留太短,可南安自己拿着剪刀咔嚓一聲,那頭發就這麽斷裂了。
看着頭發絲掉落在地,南安已然面無表情。
最後發型師隻能盡力去挽救她的發型了,當南安以一頭短發出現在顧之歡面前時,顧之歡都驚訝無比。
“安安,你怎麽把頭發給簡了?”顧之歡不敢置信的問道。
“怎麽樣?我的新發型還不錯吧?”南安揚了揚自己的短發問道。
南安本來就長得好看,配什麽發型都不影響她的美啊。
隻是看慣了她的長發,忽然換證短發,還真有點不習慣。
顧之歡神說摸了摸她的頭發,“好可惜啊,那麽長的頭發呢。”
“不可惜,有什麽可惜的,頭發嘛,一刀下去不痛不癢的,真不知道我從前爲什麽會舍不得剪。”南安自嘲的笑了笑,“好了,不說這個,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讓你陪我去相親的。”
“相親?!!”顧之歡的聲音都高了幾度。
“很驚訝嗎?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南安不以爲意的撇撇嘴。
“我隻是沒想到你的性子,居然能接受相親的安排……”
南安聽後隻是微微一笑,“我現在啊,可聽話了,我可要做個乖乖女,接受家裏安排的相親,就是第一步改變啊。”
盡管南安一直在笑,可顧之歡卻覺得,她并沒有多開心。
可南安一副不需要任何安慰的樣子,到底還是讓顧之歡把那些安慰的話都吞了回去。
南安都開口了,顧之歡自然是要陪着的,正好南時見出差還沒回來呢,她也有時間陪南安去相親。
在車上的時候,顧之歡問了南安幾個問題,南安的回答讓顧之歡有點抓狂。
比如,顧之歡問她,“對方是誰啊?”
“不知道。”
“那叫什麽名字呢?”
“不知道。”
“那……是哪家的少爺啊?”
“不知道。”
“那你還知道什麽?”
南安冷哼一笑,“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可别問我。”
顧之歡一陣抓狂,“那一會還怎麽相親啊?!你總要知道一點信息的吧?”
南安好像認真的想了想,然後給了顧之歡一個吐血的答案,“應該是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