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恭握着那把刀,從沒想過自己會面臨這一天。
從前拿刀,都是爲了救人,可這一刻這把刀,卻叫他用來傷人。
謝狄已經擡起手來看時間了,“我隻給你二十秒鍾的時間考慮,你還有十秒鍾。”
沈少恭握緊了手中的刀,堅定的說道,“不用那麽久,我已經有答案了。”
謝狄讓楚臨湘看了這一段,看到他和沈少恭的對話。
畫面 就停止在這一刻,謝狄微笑着看向楚臨湘,“你現在還依然堅定的相信他會選擇你嗎?”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楚臨湘嫉恨的瞪着謝狄。
謝狄卻分外享受她這樣的眼神,嘴角是嗜血的笑容,“從沒有人在算計我之後還能活得好好的,你楚臨湘也不例外,你讓我失去了什麽,我自然就要讓你失去什麽,這叫公平。”
“你失去了什麽?”楚臨湘冷笑起來,脖子青筋都浮現起來,“你不僅得到了彭明月,還得到了萬華實業,有了萬華實業,你能持平和謝添的權利,能讓你在謝家繼續的占有一席之地,你能失去什麽?你失去的不過是一份不屬于你的愛,謝狄,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
“很好。”謝狄贊許起來,仿佛是在敬佩她的勇氣,“你很有骨氣,像極了當年的我。”
他忽然湊近,用一雙深沉的眼死死的鎖定她,猙獰的逼問道,“可你知道當初我爲了那所謂的骨氣,失去過什麽嗎?”
楚臨湘向往後退,可她無路可退,隻能被迫的面對謝狄的猙獰。
他冷笑起來,笑得比鬼神更可怕,“我來告訴你好了,爲了那所謂的骨氣,我失去了我的母親,我親眼看着她隔開手腕,放幹淨了身體裏的血,那些血,染紅了一整個浴缸,而我就坐在她的對面,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我的嘴巴被封住了,身體被綁住了,我掙紮不了,隻能看着這一切,而我的母親從頭到尾都沒哼過一聲,甚至到死,她都沒有覺得那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臉上有的,隻有解脫,她說,人活着,就得殘忍,不管是對别人還是對自己。”
“謝家的人,從沒有朋友,隻有敵人。”
“所以我一直是這麽活着的,但是我遇上了你,我以爲你會是那個例外的,可你,生生的斷了這個可能。”謝狄慢慢的起身,也慢慢拉開了和楚臨湘的距離,臉上的笑容變得更爲怪異起來,“所以,我怎麽可能會讓你過得更好呢?”
這一場噩夢,楚臨湘做了很久很久。
在國外的那七年,她時常會在噩夢中驚醒,然後看着自己的腿,眼神空洞得流不出一滴眼淚。
耳邊總萦繞着謝狄說的那些話。
謝狄說,沈少恭已經有了選擇。
說真的,她沒有怨過沈少恭。
哪怕他爲了保全自己的雙手放棄了她,她也沒有怨恨過。
師姐有一句話說得對,愛情本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薄弱的情感之一,哪裏還能經得起什麽考驗。
隻不過她輸了而已,所以她不能去怨恨任何人。
可每次午夜夢回,她還是會想到那錐心刺痛的一幕。
沈少恭開着車往她沖了過來,那麽的決絕,沒有任何的遲疑。
這個痛,持續了很多年,到後來已經漸漸麻木了。
她狼狽的逃離了一切,逃離了沈少恭以及那些名利的一切,躲到了異國他鄉,獨自療傷。
或許沈少恭永遠都不會發現,在國外的那棟房子其實是她買下了,而療養的那七年,她也一直在那個地方。
在那裏她見到了那些筆記本,被沈少恭用完的筆記本。
那些筆記本當真寫滿了東西,可寫的,并不是筆記,而是對她的思念。
一開始會詳細的記錄,比如吃到什麽,想起了她,又比如看到了什麽,想到她。
看到一束花,想送給她,看到一件合适的衣服,覺得她穿會很好看。
甚至還一度記錄着他看到戒指時,想着和她求婚的模樣。
還有去教授家,看見教授兒女雙全的樣子,特别羨慕,想着自己他與楚臨湘相處一輩子的樣子,是否也像教授和教授夫人這樣,溫馨而甜蜜。
這樣的記錄陸陸續續持續了一年多,後面卻都是對他的想念了。
一頁隻有一句話的那種,連日期都會相同。
楚臨湘,我想你了。
他寫了二十多本這樣的話,在最後一本上面寫着。
爲了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你,所以我用最快的方式用完了所有的筆記本,如果你看見,肯定會說我浪費的吧,但我一點都不覺得浪費,雖然隻是簡單的一句話,可卻是我所有的心意。
是你說隻要我用完了筆記本就可以見面的,我做到了,所以我回來了。
楚臨湘看過日期,是在流言四起的時候,他回來了,而那個時候她也來這裏找過他。
這些筆記本,楚臨湘不知道翻閱了多少遍,甚至有無數次想着把這些筆記本都燒掉,也好毀掉心裏所有的感情。
可她到底是舍不得,所以靠着這些記錄,一點一點的熬了七年。
她做不到原諒,可也做不到心如從前,可能他們還愛着對方,隻是不能像從前一樣的愛了。
是誰說過先愛上的人那個就輸了,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輸了,但她知道,深愛是謀殺。
***
“臨湘……對不起……”沈少恭呓語起來,面部表情十分痛苦。
楚臨湘都被他驚擾到了,急忙起身打開燈,推了推做了噩夢的他,“老公,你怎麽了?”
“對不起臨湘,對不起……”沈少恭隻是不停的道歉。
楚臨湘的手也被他胡亂的抓住了,很是用力的抓着,好像一松開就會消失一樣,“臨湘,對不起,不要離開我,不要……”
看到他這樣,楚臨湘也心疼了,趕緊伸手拍了拍他的臉,“老公,快醒醒,你做噩夢了!”
她拍得有點用力,沈少恭到底是醒了,然後看到楚臨湘,下一瞬便用力的抱着她,“對不起,臨湘,對不起……”
楚臨湘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又掙紮不開,隻能被他抱着,悶悶的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夢見什麽了?”
沈少恭的身子僵了僵,沉默起來。
“沒關系,你不想說也沒關系,但是别害怕。”楚臨湘試着去安慰的。
沈少恭似乎被安撫了,沒有剛才那麽害怕了,可他卻沒有松開她,一直緊緊抱着。
楚臨湘到也沒掙紮,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他的背,似乎是在安慰。
好一會兒,在楚臨湘都快睡着的時候,沈少恭才沉沉的說了一句,“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讓你受了傷,對不起。”
楚臨湘一聽到受傷兩個字頓時驚醒,擔心的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别去想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們現在已經結婚了,還有三個可愛的孩子呢,而且若歡都快結婚了,咱們都要當嶽父嶽母了,這些都是看得見摸得着的幸福啊。”
“是啊,你還在我身邊。”沈少恭慢慢的松了口氣。
“嗯,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楚臨湘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可能是這個答案讓他安了心,後半夜總算睡着了。
不過因爲昨晚的夢魇,兩人都起床晚了。
楚臨湘到是不急,反正都是出來散心的,就要過得随意一點。
所以兩人把早餐和午餐合并到一起吃了,吃過飯後,沈少恭要帶她去附近的一個湖邊公園走走,說是從前在這裏學習的時候,特别想帶她來看的。
其實楚臨湘知道那個湖,她也來過很多次,隻是沈少恭并不知道而已。
但她還是裝作很感興趣,像是第一次去一樣興奮。
這片湖就在醫學院的旁邊沒多遠,所以會有不少的學生來這裏遊玩。
沈少恭還說起了從前的趣事,說以前和楊起一起來這邊釣魚。
釣魚活動是教授安排的,怕兩人一直專研醫學走火入魔,所以安排的課外活動。
誰知兩人釣了魚當場就開始解剖起來,還把魚的各種器官骨頭都疏離得清清楚楚。
關鍵他們還是用比賽的方式來進行的,看看誰比較速度。
楚臨湘便問他,“後來呢?誰赢了?”
“後來……”沈少恭表情有點尴尬,“後來教授來了,發了一通火,讓我們倆把魚燒了給一起參加活動的同學吃。”
楚臨湘噗嗤一下就樂了起來。
“重點還不是這個,重點是,我們煮的水煮魚,當時的同學哪有吃過水煮魚這種菜啊,都驚爲天人,吃得贊不絕口的,以至于後來總讓我和楊起做水煮魚給他們吃,弄得我們聽見魚就有了條件反射。”
哪怕沈少恭現在說起,還是一臉的無奈。
楚臨湘樂得不行,“我說你煮的水煮魚那麽好吃呢,原來是早就訓練過的呀。”
沈少恭不知從哪兒取來一個釣魚器具和她說道,“我今天就做給你吃,不過這一次我要親自釣魚。”
“行。”
兩人就這麽相互依偎的坐在湖邊,看夕陽西下,聽又是一年的秋風起。
那天沈少恭還是沒能完成這個任務,因爲……他沒釣到魚!
據說湖裏的魚因爲過于泛濫,被治理了,所以基本沒什麽魚了,導緻他無功而返。
楚臨湘一看他灰頭土臉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不過爲了給他留面子,不得不忍住,還得勸他,“沒釣到魚沒關系,咱們可以買魚的嘛,附近就有個市場,哪裏的河鮮海鮮都挺好的,我以前經常去買的。”
沈少恭表情一怔,然後看向楚臨湘。
可楚臨湘還沒意識到,還以爲他不相信自己,“真的,你不信我帶你去看看,不過都過去十幾年,也不知道這個市場還在不在……”
“你來過這裏?”沈少恭終于問了她這個問題。
楚臨湘一愣,随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說漏嘴了,再回頭看向沈少恭的時候,難免會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