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到最早時期,據說是某個掌握大權的王爺。
哪怕是現如今,謝家老宅也依舊是從前王府的模樣。
雖後期經過多年修葺,已經不複從前的模樣,但那高門紅瓦依舊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謝意旻從江城回來後,便一直住在這裏。
老宅内有王府花園和各個分宮居所,繁文缛節甚多。
當年謝家的祖輩,也就是那位風光一時無兩的王爺,移居到南方後,很是想念京城的一切,便仿建了這個王府。
當然,既是仿建,自是比不得紫禁城,頂多也就算個迷你的紫禁城罷了。
時代變遷中,當代建築也漸漸演變成了現在的水泥森林,也崛起了無數的世家豪門。
不過比起謝家,都不算什麽。
老宅雖然比不得現在那些大型莊園,但裏面的花園景觀也很是别緻。
正逢中秋時節,花園裏的菊花開的正豔,與高牆紅花相互襯依,别有一番景色。
亭子裏,謝添正在喝茶賞菊,旁邊坐着的是他的姨太太。
說是姨太太,其實是沒什麽名分的情人罷了。
自從謝添的發妻去世之後,他有過無數的女人,長到如孟雪瑤跟了他十幾年,上一任離開的女人不過三個月便被抛棄。
而現在這個,據說才到謝家一個多月。
至于年歲嘛……叫謝添一聲爸爸是搓搓有餘了。
“天爺,茶泡好了,你嘗嘗。”
說話的,正是謝添最近寵着的姨太太,名字叫什麽到不記得,不過謝府裏的人都會喚一聲芳姨太。
謝添看上芳姨太,是因爲她這一手泡茶的技術。
謝添今日心情不怎麽好,喝一口茶似乎被燙到了,直接把杯子丢在桌上罵道,“你是想燙死我嗎?”
芳姨太趕緊道歉,“天爺别動怒,我不是故意的,我再給你涼一涼。”
“行了行了。”謝添沒好氣冷了她一眼,回頭問身邊的随從,“蒙格,你确定通知到他了?”
蒙格肯定的回答,“天爺,我親自和意少說的,我确定他聽見了。”
“行,那我就好好等等。”謝添又讓芳姨太泡茶。
芳姨太戰戰兢兢的繼續泡茶,心裏祈禱着謝意旻能趕緊過來,别一會牽連到她就不好了。
在謝添喝了兩壺茶後,謝意旻總算姗姗來遲。
他面色微冷的走近,雙眸深邃如海,“天爺。”
“怎麽?放任你在外面自由了十多年,就忘記謝家的規矩了?需要我好好教教你嗎?”謝添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謝意旻并沒被他這樣的恐吓吓到,依舊淡定從容,“方才有事耽擱了,所以來得遲了些。”
“今天我心情好,不與你計較。”謝添黑眸一眯,“今日叫你來,是讓你看看這個。”
謝添微微擡手,蒙格急忙将文件袋遞給了謝意旻。
謝意旻并沒馬上打開看,等謝添繼續吩咐。
“這是LT的資料,你好好看看,我要你一個月内拿下LT。”
謝意旻多少了解一點關于LT的事情,也知道謝添讓他一個月内拿下是有意爲難。
他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所以并不會太慌亂,沉着的問道,“謝家原本對LT的産業不感興趣,怎麽天爺忽然要收了LT?”
“沒什麽,就是看不慣他的存在而已。”謝添說得意味深長。
謝意旻便不再有異議,收下了那份文件,“我會竭盡所能。”
“行,下去吧。”他翹起腿,變得無比悠閑起來。
芳姨太急忙過去給他捏腿。
謝意旻冷眼轉身離開,穿過花園和長道回到自己的住所,卻見住所裏來了客人。
他被安排在謝府最後面的小院裏,僅有一個院子三間房子,也是謝府最角落的地方,一般人不會來這邊的。
況且這個人,還是謝府的帝少,謝添的堂弟謝狄。
謝意旻見到他略微有些訝異。
謝狄卻背着右手,正用左手在撥弄着擺放在花壇上的一盆金絲菊。
那一絲絲的菊花被他悉數的扯落在地,再也難顯名貴。
謝意旻的到來,也沒影響到,直到他親手把一盆菊花拔光,這才拍拍手轉身看向謝意旻,“早就聽聞你回來了,卻一直忙于公事沒能親自回來看看,小意,歡迎你回來。”
謝狄伸着手,噙着笑,微風不動。
他與謝添同是兄弟,可性子卻全然相反。
在外人眼裏,帝少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敦親仁厚,對身邊的人也都極好。
在謝家,很得人心。
而天爺,往往是雷厲風行,性格凜冽,從不對誰假以辭色,手段上更毒辣專橫一些。
可就是這麽性格迥然相反的兩人,把謝家的産業一步步擴大,也一步步鞏固了謝家南洋大鳄的地位。
按理說一山不容二虎,謝家這種情況肯定是要出問題的。
可奇怪的是,他們這兩位座山虎,卻能和平共處,相互掣肘。
說到底還是謝家老爺子厲害,知道制衡之術,才能維持謝家現在的平靜甯和,哪怕隻是表面上的甯靜平和。
謝狄鮮少住在老宅裏,哪怕他在老宅裏有個很重要的居所。
他這次回來,不逢任何節日,也不是謝家什麽重要的日子,實在有些奇怪。
謝意旻揣測着他的用意,也回以禮貌的問候,“二叔,好久不見。”
“嗯,剛才等你的時候,閑來無事,覺得這金絲菊有些豔了,配不上這住所的顔色,所以幫你拔了,不用謝我。”
謝意旻面無異色的點點頭,“我也覺得金絲菊不襯這裏。”
“是嗎?”謝狄微微一笑,“看來我們還挺有共同見解的,比起這種金絲菊,我到是覺得那白菊,更适合。”
說完他不知從哪兒取出一朵小白菊,走到謝意旻面前,親自别在了他的西服口袋上。
然後端詳了一下說道,“嗯,很适合你。”
謝意旻低頭看着胸前的小白菊,眼眸漸漸瑟縮起來,好似有一場狂風暴雨在他心裏席卷。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謝狄拍拍他的肩,也不知算不算安慰,然後離開了。
謝意旻的視線一直落在小白菊上,那場風暴最終以眼角滑落而下的淚珠墜地而結束。
他抓緊了手中的文件,轉身就出了住所,直接去找謝添。
在謝意旻走之後,謝添本打算在亭子裏好好躺一會兒的,無奈心情實在有些浮躁,就把人都趕走了。
包括伺候他的芳姨太也被他罵走了,一個人站在亭子裏走着神。
謝意旻匆匆趕來,見到謝添,急忙過去叫道,“天爺,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議。”
對于謝意旻的去而複返,謝添本也疑惑,可看到他衣服上的小白菊,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隐隐動怒,“謝意旻,你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詛咒我?”
謝意旻微微低下頭,沒解釋,而是直接說明來意,“我想見她最後一面。”
“誰?!”謝添明知故問,可聲音卻拔高了幾分。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謝添擡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面上,惡狠狠的罵道,“誰允許你這麽跟我說話的?”
“半個月。”
謝意旻好歹也在謝家過了十幾年,對這裏的規矩清清楚楚。
他要得到什麽,就必然要付出什麽,而且是加倍的付出。
謝意旻擡眸看着謝添,一股凜然,“半個月,我剛你拿下LT,你讓我回去見她一面。”
謝添看着他許久,然後勾着唇笑了起來,“好,我答應你,你可以回去見她最後一面,但我隻給你十天時間,十天内,我要得到LT。”
謝意旻一咬牙,“好。”
“去吧。”謝添揮揮手,好似在大發善心。
謝意旻轉身便走,沒有半刻停留。
他以最快的速度買了機票趕回江城,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一場秋雨一場寒,他來得太急,忘記了江城和南方的溫差之大,冷得有些發涼。
隻是他顧不上這些,直接打了車去了目的地。
先前胸前的小白菊,早已被他取下,一直窩在手心裏。
白菊經受不住手掌的溫度已經漸漸凋零,好像随時都會散去。
所以他一直抓着,不敢松開,也不願松開。
到了孟雪瑤修養的山居,他看到了龍雅熙的車子。
他沒有片刻遲疑,急忙進了大門。
那會兒龍雅熙還守在孟雪瑤病床前,她現在已經離不開人了,昏昏沉沉的,醒來便會看向龍雅熙。
龍雅熙能給的答案就隻有搖頭,然後她又沉沉睡去,如此反複。
她一直在等謝意旻,已經好幾天不曾進食了,全靠營養液在續命。
謝意旻推門進來,也帶來了一陣陣寒風和秋雨的濕意。
龍雅熙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猛然回頭,那一瞬,她便紅了眼眶。
是謝意旻,他回來了。
原本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的,可到頭來她卻哽咽得說不出來。
一個多月不見,他清瘦了很多,連下巴都變尖了很多。
變化最大的,是他臉上的笑容,再也沒有了,被冰冷取而代之。
謝意旻走近,龍雅熙主動讓開了位置,讓他能看得更清楚。
孟雪瑤昏睡着,沒有一點反應。
謝意旻抓緊了孟雪瑤冰冷的手,那雙手,幾乎隻剩下了一層皮。
那張原本氣質冷豔的臉,也因爲病痛的折磨而不成人形。
他抓着手,害怕的叫了一聲,“媽。”
不知是不是這一聲她等了很久的稱呼喚醒了她,孟雪瑤緩緩的睜開眼睛,看着眼前有些朦胧的畫面,“是小意嗎?”
“媽,是我,我回來了。”
孟雪瑤掙紮着想要起身,謝意旻趕緊去扶她。
龍雅熙也幫着他。
待孟雪瑤靠在謝意旻的懷裏後,她才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小意,媽等到你了,等到你了……”
“嗯。”謝意旻強忍着悲痛,慢慢的說道,“我知道你已經很累了,累了就休息好不好?”
孟雪瑤似乎點了一下頭。
而謝意旻依舊握着她的手抱着她護着她,“我會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像你小時候守着我那樣守着你。”
龍雅熙已經淚眼模糊,她看見孟雪瑤的手慢慢的松開,也看見孟雪瑤緩緩閉上了眼睛。
連臉上那抹最後的笑容也漸漸沉澱了下去……
謝意旻閉上眼睛,眼淚滴落下去,他低低的叫了一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