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姨說找不到你人,我想幫忙,就來這裏碰碰運氣,沒想到你真的在。”龍雅熙看了看他,猶豫了幾秒後還是進了去。
格子的門關上,兩人面對面的坐着,誰也沒有再開口。
最後還是操作摩天輪的師傅主動重新啓動摩天輪,那格子才慢慢的往前走去。
剛剛還霧蒙蒙的雨,此刻又漸漸淅淅瀝瀝起來,将江城籠罩在了霧水之中,看不清摸不透,像極了他們現在要走的路。
待摩天輪慢慢的升起,漸漸離開了地面,她才問道,“爲什麽躲在這裏?是發生了什麽嗎?方便和我說說嗎?”
來之前,龍雅熙猜想付夜白如此低落大概是和樓若淳的病情有關,畢竟他們現在是夫妻。
付夜白蹙了蹙眉,才搖頭,“沒什麽,就是想靜一靜,理清一些情緒。”
“你太太還年輕,我聽謝醫生說過,治愈的可能在百分之八十以上,非常高,恢複後她會和正常人一樣的。”
“不是這件事。”付夜白擡眸看向外面的雨中江城,“前兩日,她提出和我離婚了。”
“……”龍雅熙一愣,這可是她從沒想過的事情,随後又道,“她大概是不想拖累你。”
可付夜白卻隻是搖頭,“是我辜負了她。”
“什麽 ……”龍雅熙真以爲自己是聽錯了。
“其實她是個很單純的女孩,這些年她爲我做了不少的事,特别是在國外的那段時間。”付夜白娓娓的說着從前的事,“你知道我體質容易過敏,有一次差點死去,是她日夜守着我,照顧着我,熬得眼睛都紅了,那麽瘦小的一個人,背着我這麽大一個人往醫院跑,自己摔傷了也不管不顧。”
龍雅熙安安靜靜的聽着他說的這些,腦海裏仿佛能看到他所說的一幕幕。
“我也經常丢三落四,有一次忘記帶資料了,那個教授很是嚴格,我趕不及回去取,就給她打電話,她親自給我送到學校的,可那時候我們剛去國外,她語言都不通,她費盡周折才将資料送了來,可那時已經遲到了,我被教授訓斥了,出來心情很不佳,見到她送來的資料,直接氣惱的丢到了垃圾桶,那會的她很狼狽,衣服都壞了,她和我說是摔的,後來是警察找到了家裏,我才知道她被黑車司機忽悠上了車,差點被那些人強迫了,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可我卻親手将她的心意丢到了垃圾桶裏。”
“你來找我的那段時間裏,我總是心情低沉去喝酒,好多次都是她将我從酒吧扶出來的,你知道酒吧那種地方有多黑暗嗎,那裏的男人都喜好東方女子,對她更是上下其手,她明知道那裏是多麽肮髒的地方,可她爲了我還是闖了進去,并且不止一次……”
“我們結婚,是我一意孤行的決定,她曾勸過我,可我還是堅持這樣做了,婚後的生活……其實和從前沒什麽區别,可她從沒有過一句怨言。”付夜白苦笑了一下,“說到底是我辜負了她。”
龍雅熙聽到這句歎息,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
因爲她所認識的付夜白,從來都是冷冷淡淡的。
多年前她就以爲付夜白這輩子可能就是個冰山,不會有融化的那一天,哪怕自己可能也融化不了……
可現在,她發現自己是想錯了。
哪有什麽不能融化的冰山,隻是因爲她所愛還不夠罷了。
比起樓若淳所做的這些,她對付夜白的那份愛,完全微不足道。
付夜白有句話說得沒錯,她一向任性,以自我爲中心,所以從沒爲付夜白想過。
她覺得喜歡,便是喜歡了,甚至覺得自己喜歡了,他也得喜歡自己才行。
小時候如此,長大了也是這麽認爲的,才會接受不了他和樓若淳在一起的事實。
那五年的時間裏,她把心裏的喜歡一點點的耗盡,也慢慢看清了這裏面的格局。
格子一點點升高,慢慢的到了頂點,到了最高處。
龍雅熙的思緒也漸漸清明起來,她在片刻的沉默後開口,“我從沒後悔喜歡過你,哪怕到現在我也是這麽想的,但從前的我不懂事,給你帶來了很多的困擾,我跟你道歉。”
付夜白卻搖頭,“不重要了。”
“我知道已經不重要了,所以才說出來。”龍雅熙保持着平靜并炙熱的看向他,“那你是否也能平靜的回答我一個問題?”
付夜白看了看她,眼眸深不見底,最後點頭。
龍雅熙慢慢的松懈下來,這才問道,“你可曾……喜歡過我?”
這個問題,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問過。
不是沒想過,而是不敢問。
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對她很冷淡,不像其他她所接觸的男孩子那樣。
她是所有人都捧在手心裏寵着的小公主,唯有付夜白,對她冷淡,不愛理睬。
可能就是這份特别吧,她才會對他多了關注,也漸漸被他吸引,才有了後來的喜歡。
隻是這個問題她再也沒有膽量問出口了,她怕他還如從前那樣讨厭自己,盡管她已經盡可能的在改正自己,不要像個被寵壞的小公主,因爲他不喜歡。
而現在,她敢問出口是因爲她可以做到平靜的面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付夜白看向她霧氣蒙蒙的雙眼,停留了許久許久,最後才給了答案,“有。”
龍雅熙慢慢的笑了起來,似乎已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後感歎着,“這就足夠了。”
有這一個答案,就對得起她曾經的那些喜歡,也不枉費了那五年的失落。
真的夠了。
她嘴角的笑容漸漸展開,語氣也變得輕松起來,如同漸漸散去的雨水,撥開雲霧見青天,“樓若淳不見了。”
“什麽?”付夜白被這突然跳轉的話題弄得怔了一下。
“我說,你太太不見了。”
***
從摩天輪上下來,龍雅熙親自送付夜白到了醫院。
一路上他接過很多個電話,也打了很多電話,答案都是一樣,樓若淳沒找到。
等她到醫院的時候,楊文淑已經哭成了淚人。
付染染一直在安撫着,可并沒有什麽用。
付夜白到樓若淳的病房看了看,最後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開始翻箱倒櫃的尋找東西。
最後真在一疊檢查報告中找到了樓若淳親自留下的書信。
楊文淑見到那書信,哭得不能自已,根本沒有勇氣去看。
付夜白拿着看了許久許久,明明就簡單寥寥的幾個字。
最後還是付染染忍不住問道,“若淳說了什麽?”
“她說……她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離開。”
楊文淑聽到這話,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病房裏亂成一團,好在這裏是醫院,醫生馬上給楊文淑做了檢查,确定她隻是暫時性暈厥後,付染染才安下心來。
付夜白慢慢的坐在椅子上,手裏還拿着那兩張紙。
第一張是她留下的隻字片語。
第二張,是她已經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
她說的做到,放付夜白自由。
龍雅熙離開醫院的時候,付夜白還維持着先前的姿勢,拿着那兩張紙一動不動着。
沒人去勸,因爲不知從何去勸。
離開醫院後,龍雅熙親自給哥哥龍宸羽打了電話,讓她幫忙找一找樓若淳,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付夜白。
龍宸羽有些意外龍雅熙的要求,可也沒過問什麽,應允了下來。
到是謝意旻,表情複雜的似乎在想着什麽。
龍雅熙送他到家後本打算馬上會寺院的,結果一到家門口,謝意旻的表情就變得嚴肅起來。
因爲他家門口,站着四個黑衣人,還有一輛黑色轎車。
龍雅熙知道那種車子,很是名貴,一般人開不起。
她有些擔心的看向謝意旻,想要問什麽,謝意旻卻解開安全帶下車,并交代她,“先回去,什麽也不要問,也不要回頭,直接走,還有,這段時間不要來找我。”
雖然龍雅熙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可眼前這情況,她也隻能照做。
謝意旻越過那四個黑衣人,進入了那扇大門。
龍雅熙倒退車子,慢慢離開了那個地方。
一場風暴正在悄無聲息的醞釀,随時會展開的模樣。
她回到了寺院,和唐綿綿說起了今天發生的事,包括付夜白和自己說的那些話,以及她最後和付夜白說的那句足夠。
唐綿綿摸了摸她的頭說道,“我的女兒終于長大了。”
龍雅熙靠在她的懷裏,唐綿綿輕輕的撫摸着她的頭發,像極了小時候的樣子。
龍雅熙問道,“媽,當年你在遇見父親之前,也曾有過一段感情,你對那段感情是怎麽想的呢?”
“怎麽說呢,有的人一生可能會經曆三次感情,一次懵懂,一次刻骨,一次一生,對我來說,你爸爸既是刻骨,也是一生,但不得不說,懵懂的那份感情,不是他,雖然你爸爸很介意這件事情。”說到這裏,唐綿綿還挺無奈的笑了笑,“結果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是你在這段感情中可否成長,是否感謝這段感情,而不是厭惡它的存在,我當年是屬于被背叛的那一方,年少氣盛時也曾嫉惡如仇,可後來經曆了太多太多的事,我才明白那些出現在我生命裏的人,都有他存在的意義,這份意義會伴随我的一生。”
龍雅熙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我也會記得一生。”
“嗯。”唐綿綿摸摸她的臉,“再有一個多月,我們就能接卿卿回家了,這段時間你要好好安心的在這裏陪着卿卿才對,不要亂跑了,知道嗎?”
“是!”
龍雅熙還特别去卿卿房間找她,姐妹倆好久都沒好好聊天了,卿卿正趴在榻榻米上看書呢。
龍雅熙拿過那書看了一眼,有些暈,因爲上面都是經文,“卿卿,我送給你的故事書呢?”
“和靜師父說不可以看那些故事書。”龍卿卿無辜的說道。
“那你看得懂這些經書嗎?”
龍卿卿點點頭。
龍雅熙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可龍卿卿一點都不在意,還把她的烏龜抱在懷裏摸了摸,然後繼續看經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