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雅熙看到他到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就更加氣惱了，“如果，如果我不同意呢？”
“嗯？”謝意旻看着她這樣，真想伸手摸摸她的頭，就像安撫從前家中的那隻橘貓一樣，“生氣了？”
“……嗯。”龍雅熙悶悶的點頭。
“别怕，真的沒事，就像……就像你們女生剪頭發一樣，其實頭發也是人體的器官之一……”謝意旻又打算說服她。
龍雅熙急的瞪他了，“你别再說你這些長篇大論了，我不想聽，我就想問你，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放棄這個決定？”
謝意旻歎了口氣，兩手分别抓住她的兩隻手，放在手心裏輕輕柔柔的捏着，“你會因爲我少了一個腎就不理我嗎？”
“怎麽會！”龍雅熙一口否認。
“那你會因此而瞧不起我？”
“不可能！”
“那你會因此覺得我是個殘缺的人嗎？”
“你不是說少了一個腎并不重要嗎？”
謝意旻微微一笑，“這不就對了？你不會不理我，也不會瞧不起我，更不會覺得少了個腎就不完美了，所以捐出這個腎并沒什麽影響啊？”
意識到自己上了當，龍雅熙氣惱的甩開了他的手，“總之，我不太能接受這個結果。”
“所以你還是覺得我不完美了。”謝意旻有意無意的感歎着。
龍雅熙急得眼睛都紅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擔心你，如果我少了一個腎，你也會擔心的對不對？”
看着她這樣，謝意旻是真無奈了。
長這麽大，他從沒在做任何決定的時候有這樣的無奈感。
而這個才出現在他生命裏半年的小女人，已經占據了他那麽多心思，甚至左右了他的思想。
真是不容小觑啊。
“都學會舉一反三了，龍雅熙，你真是能耐了。”謝意旻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那你到底答不答應我？”龍雅熙固執的問道。
“抱歉，這件事情我恐怕不能那麽快答應你，因爲我已經答應了别人。”
聽到這個答案，龍雅熙真的很失落，最後紅着眼睛跑了出去。
在門口的地方還碰到了買菜回來的孟雪瑤，她紅着眼睛說了一聲伯母再見後就跑了。
謝意旻追了出來，孟雪瑤拉着他問道，“怎麽了？你們吵架了？我剛看到熙熙眼睛紅紅的……小意你是男孩子，應該讓着女生知道嗎？”
“媽，我回頭再跟你解釋。”謝意旻沒停留，直接追了出去。
可惜啊，他是個路癡，并沒能追上龍雅熙。
打她電話她也不接聽，連定位都已經關了，謝意旻是第一次這樣無奈。
***
龍雅熙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到沒力氣後，才慢慢的停了下來，然後坐在路邊難受的抹着眼淚。
她不是個懦弱的人，可這一次卻那麽不想去面對那個結果。
其實她更恨的是自己無法左右他的決定，所以才會那麽無力的逃走。
如果可以，她不想時間再繼續往前走。
但時間終究會往前走……
手機一遍遍的響着，謝意旻的名字不停的在上面閃爍。
她沒有接，甚至将定位給關了，不想讓他找到自己。
後來他大概也知道打不通這個電話，便不再打了。
世界仿佛安靜了下來，龍雅熙看着手機，翻閱着他們從前的聊天記錄。
她搜索了一下卿卿安好四個字，一共有一百多條這樣的信息，都是他發來報平安的。
卿卿住院的那段時間裏，如果不是謝意旻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麽熬下去。
一想到這些，龍雅熙就更加的心慌意亂了。
其實他找不到自己，肯定也會着急的吧。
他着急會是什麽樣子呢？
一想到這個，她似乎就沒那麽生氣了，這種感覺還真是奇怪。
龍雅熙抹掉最後一點眼淚在心裏恨恨的想着，隻要他再打一個電話來，她就原諒他了。
可能是她心有所想，電話真的打了進來，她急忙接起，又急急的說道，“謝意旻，我知道你要和我說什麽，但現在你能不能聽我說一說？”
“你不回答，我當你是默認了，我知道，你做的決定我無權去幹涉，我也沒有那個資格去幹涉，可我還是希望你能聽一聽我的想法，你還年輕，盡管少了這個器官對你沒有什麽影響，我更不會因爲你少了這麽一個器官就對你另眼相待，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活着，連一根頭發絲都不要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我不想看到你躺在病床上……”
“我知道你是醫生，對生死之事看得很淡，就像我不是醫生所以不能理解你的做法一樣，所以你能不能聽我的建議，不要這樣做？”
話說到最後，龍雅熙已經變得有些祈求了。
電話那頭還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在龍雅熙以爲自己都快等不到答案的時候，那邊的人才說話，“是我。”
那聲音，讓龍雅熙狠狠一震。
是付夜白……
她放下手機看了看，那名字的确是付夜白的。
已經有五年多沒給她打過電話的付夜白，居然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了。
剛才她對謝醫生說的那些話，全都被他聽見了，龍雅熙徹底的傻眼了。
付夜白說道，“原本我是想和你說這件事的，沒想到你已經知道了，看來……我也不需要說什麽了。”
現在換龍雅熙變得沉默起來。
兩人，無言以對。
“你先回去吧，時間也不早了。”付夜白匆匆的交代了一句便挂了電話。
龍雅熙愣了好久，才無力的靠在了椅子上。
傍晚烏雲密集，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她才慢慢起身打了一輛車離開了原地。
另一邊，付夜白親自找到了給樓若淳主刀的醫生，告訴她放棄這個手術，再繼續等後面的供體。
楊文淑聽說後找到了付夜白，并質問他，“爲什麽要這麽做？那是淳兒唯一的希望了，你爲什麽要這樣做？”
“這裏面有太多原因，并不是我放棄救她，而是等下一個機會。”付夜白解釋道。
可沖動的楊文淑根本聽不進這樣的解釋，“我知道，你不愛淳兒，所以才要放棄她對嗎？你能不能看在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份上，就這一次，救救她？”
“我沒說放棄治療，而是讓她繼續等下一個供體，還可以再等等的。”
“你能等，淳兒能等嗎？我能等得起嗎？”楊文淑接受不了這個安排，“當初霜兒就是沒等到供體而過世，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了！這個同意書你不簽，我去簽！”
一時間付夜白焦頭爛額着，楊文淑不聽勸已經去找孟醫生了。
他坐在長椅上，想讓自己冷靜一點，再看看怎麽解決這件事。
樓若淳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雙眼泛紅，努力捂着自己的嘴才沒讓自己哭出來。
等她忍過了那陣錐心之痛後，她才慢慢的走過來。
付夜白聽到聲音，擡起頭看到了她。
樓若淳努力擠出了一個蒼白的笑。
“你怎麽出來了？”付夜白急忙起身過去扶她。
這段時間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完全是靠藥在續命，身子骨也越來越單薄，好似下一瞬就會被風吹倒一樣。
付夜白原本是打算扶着她回病房的，可樓若淳卻想在這裏坐一坐。
長椅對面是一排窗戶，窗戶能看到外面廣場的燈光。
那些燈光成了這黑夜裏唯一的光亮，讓樓若淳很想抓住，可又無力去抓住。
那種感覺就像是眼前的付夜白一樣，她想去抓住，可付夜白終究是那些光，天亮就消失，天黑也在爲别人指路。
樓若淳緩緩的舒了一口氣，才說道，“還記得我上次獨自一人回去嗎？”
付夜白點點頭，并說道，“那天你回來還淋了雨。”
“嗯，那天我去看我姐姐了，一轉眼，她已經走了五年多了，在我記憶裏，她一直很勇敢，哪怕生了病，她也在面對，我總覺得她是我們那個風雨飄搖的家裏唯一的支撐，所以不管她做了什麽樣的決定，不管是對是錯，我都沒有資格去怪她。”樓若淳握緊了手裏的點滴管，感受着那冰冷的液體一點點的進入她的身體。
付夜白蹙了蹙眉，“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樓若淳點了點頭，“知道了一些，再自己猜想了一些，大概能将這件事情弄明白吧，可能人生了病後，想的東西就多了吧，我把我們從相遇到結婚的所有時間都仔細的回想了一遍，當年我是無意之間救下的妹妹，你爲了感謝我而幫了我，那時候是我最脆弱最無力的時候，所以你的出現對我來說代表着希望，我追随着這個希望，也對你有了喜歡，可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所以我從未表現出來過，可我瞞不住我的姐姐，她看出了其中的原因。”
外面已經開始電閃雷鳴，又要下雨了。
夏日的雨總是那麽突然又叫人措手不及……
“她那樣做，其實是爲我好，爲我謀求一份幸福，希望我未來的人生可以安定，不要像我母親一樣一生凄苦，也不要如她一樣紅顔薄命，如果當初我知道這個真相，或許我就不會嫁給你了。”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别去想了，好好治療好病要緊。”付夜白是試着去勸她。
可樓若淳隻存在在自己的記憶力，無法自拔，“那日我在姐姐的墳前，聽到我媽說的那些話，我隻覺得我的人生像一個笑話，我活在了姐姐和媽媽爲我編造的童話故事裏，也活在自我幻想的故事裏，那些年我以爲你會看得到我的心意，我會一點點的捂熱你的心……”
“一切都是一場自欺欺人的夢，夢醒了，就好了。”
樓若淳閉上眼睛，原來遮擋住那些光亮的希望，隻需要這麽一個小小的舉動，她聽見自己說，“付夜白，我們離婚吧。”
欠你的，我會還給你，以後的人生，我可以自己走，像姐姐一樣，堅強的走下去。
（好了好晚，晚安，累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