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還有選擇的餘地嗎?!”老鄧怒目反問。
“有……我有。”梁塵往後瑟縮着,搖着頭滿臉惶然,“我會和他解釋清楚的,他肯定會聽我解釋的。”
“天真!”老鄧仿佛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他嚴以驚的信任,隻存在于自己的身上。”
“那我也不能害死他!”
“不會害死,隻是讓他暫時身體不适而已。”
“我不相信你!”
老鄧聽後隻是冷笑,“信與不信,你還有其他路可以走嗎?”
看着老鄧那張恐怖的臉,梁塵漸漸明白過來,他來并不是來和自己商議,而隻是通知的。
老鄧已經在她怔然的時間裏,将藥放進了她的外套口袋,并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我和大小姐商議過了,隻要你把這件事情做好了,你就可以馬上離開了,我們還會給遠梁拉一大筆的投資,讓你父親不會在憂心這件事情,而這裏也和你再無任何關系,你回歸正軌,過你自己的日子去。”
似乎,她别無選擇。
梁塵被放在了路邊,車子已經離去很久了,可她卻站在那裏久久沒有回神。
天似乎更壓抑了,雨也下得更大了,打濕了她的外套,也迷蒙了她的世界。
她是在天快黑的時候,才到的輕溯。
剛進門的時候,外面閃過一道閃電,将煙雨蒙蒙的大地照耀得清清楚楚。
可短暫的閃爍之後,便是無盡的黑暗。
随後便是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雷聲,梁塵剛覺溫暖,擡眸便看到坐在大廳裏的嚴以驚。
那張臉依舊奪目,那雙眼依舊耀眼,可此刻彌漫在星眸中的,卻是無邊無際的冰霜。
那冰霜正随着他的視線,一一往她湧來,凍得她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管家站在他的身後,看着梁塵的視線有些不滿。
一個響雷後,震得人心裏惶惶。
待餘雷淡去,管家才開了口,打破了這房間裏的沉寂,冷冷的說道,“少爺,你看我沒騙你吧。”
隔得很遠,嚴以驚的眼眸變得深邃許多,他涼涼開口,“去哪裏了?”
“我……去買點東西。”梁塵惶惶不安的上前兩步,解說完後怕他不信,又急忙将自己買來的東西取了出來,走過去在他面前打開,“我去買的禮物,本來想明天送給你的。”
“明天?”嚴以驚眯起雙眸看着她。
梁塵的臉上都是雨水,有些可憐。
嚴以驚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她的把戲,是她欺騙自己裝出來的。
梁塵卻不知道他心裏所想,急忙點頭,“是的。”
“爲什麽要明天送?”他步步緊逼。
“因爲……因爲明天是你的生日。”
這句話一說出來,梁塵就後悔了。
她看見了管家驚愕的表情,更看見嚴以驚眼底那席卷而來的風暴。
管家急忙勸道,“少爺,不是我告訴她的,她是問過我,可我什麽也沒說!”
“對,不是管家告訴我的……”梁塵也想證明管家的清白。
殊不知,這個時候的嚴以驚,已經處于風暴中心,再也聽不進去任何了。
曾經擁有過溫柔神色的眼眸,此刻盡然勸是淩厲狠絕,他一字一句冰冷的說道,“我從不過生日,知道我生日的人并不多,管家沒告訴你,那你又是從何得知的?”
那一瞬,梁塵潰敗。
一敗塗地。
她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的盒子變得格外沉重起來。
嚴以驚垂眸看了一眼,一擡手,便狠狠打翻了她手中的盒子。
那由她親手制作,彙聚了所有心思的杯子,她所期盼的一輩子,就這麽被他輕描淡寫的掃落在地,碎裂在地。
可碎裂的,又何止是那杯子啊,更是她雙手碰上的心呢。
“回答不上來了?需要我來告訴你嗎?”嚴以驚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管家急忙說道,“肯定是老鄧告訴她的,因爲她根本就是老鄧安排來的!”
一句句,都是控訴,可一句句,也都是真實。
梁塵再無辯解的可能,她擡起一雙水眸,乞求的看着嚴以驚。
隻是話還沒說出口,他便吼出一個字。
“滾!”
管家也在一旁說道,“你快走吧,趁現在少爺還願意放過你!”
是啊,以嚴以驚的性子,若發現自己被人背叛了,肯定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隻因爲是她,才隻讓她滾。
真真是輕饒了……
可梁塵卻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她被管家和傭人拉着起身,讓她去收拾東西走人。
當夜,她就被趕處了輕溯,流落街頭。
雖然從接近嚴以驚的第一天她就已經設想過這個可能,可當真來臨的時候,她卻那麽的難過。
梁塵強迫自己不要哭,冰涼的水從臉頰滑落,她便安慰自己,那隻是雨水,不是她的淚水。
她不知在雨水中走了多久,仿佛這一輩子都隻能這麽走下去……
直至她被黑暗吞噬。
第二天醒來時,梁塵在醫院,是一個路過的的士司機送她來的。
知曉她醒來,司機和醫生進了病房詢問情況。
“小姑娘,你感覺好些了嗎?”司機噓寒問暖的問道。
梁塵隻是搖頭,連話都說不上來。
醫生說道,“你發燒了,所以會頭暈渾身乏力,喉嚨也發炎了,不過我暫時不能給你用藥,因爲你懷孕了。”
懷孕了……這消息震得梁塵瞪大了眼睛看着醫生。
醫生是個中年婦女,很是和藹,她安撫她,“不過沒關系,你的身體很強健,隻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便可以抵抗過去。”
“懷孕了是好事,你可别想那麽多,别人想要個寶寶還要不上呢,你要好好珍惜呀。”司機也勸解着,他以爲梁塵是爲了這事兒想不開的。
梁塵動了動嘴,最終隻是嘶啞的說了一聲,“謝謝。”
“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先去忙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有時間我再來看你吧。”司機忙着去上班,和梁塵道别後就離開了。
醫生也交代她要注意些什麽後,便讓她好好休息。
梁塵在醫院裏躺了兩天,那燒才退了下去,人也精神了起來。
她默默收拾東西離開了,前腳剛走,後腳司機就趕來了。
原本是來探望她的,誰知道進去後隻發現一個空空的病房。
梁塵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隻是心裏很清楚,她再沒留在這裏的可能了。
嚴以驚不會相信她,老鄧也不會放過她。
剛這麽想,老鄧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一看到那号碼,梁塵驚得趕緊把電話卡取出來丢掉,這才急急忙忙買了車票離開。
老鄧和梁文海認識,梁家是回不去了,可天下之大,哪裏又有她的容身之處呢?
車子快抵達鳳凰的時候被人攔截了,那時還是淩晨時分,車上的人都睡得迷迷糊糊的,梁塵因爲孕吐更是難受,沒一點力氣,昏昏沉沉的沒注意到上車的是老鄧,他查到了梁塵的行蹤找了過來。
梁塵被老鄧直接拉下了車,她沒有過多的掙紮,因爲知道掙紮無用。
老鄧将她痛罵了一番,她也沒有說過什麽,隻是抱着包沉默不語,老鄧便以爲她老實了。
待老鄧和嚴紡說明情況的時候,梁塵趁機逃走。
她選的是山路,難走可安全系數更高。
老鄧到底是沒追上,她逃過了一劫。
等她累得走不動了,才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這一路的艱辛無人知曉,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逃脫的,隻是那點求生欲迫使她不停的往前跑……
天漸漸亮了,她也漸漸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便是在楊婆婆那間破舊的小屋裏了。
楊婆婆說她命大,幸虧是遇上了她,不然還真要一屍兩命了。
楊婆婆會一些醫術,用她自己拾掇來的草藥七弄八弄的治療好了梁塵。
因爲這裏地處偏僻,無人知曉,梁塵便在楊婆婆這裏安靜的住了下來。
肚子也一點點的大了起來,每每午夜夢回,她都會想起嚴以驚。
可每每醒來後,她便強迫自己忘掉這個人。
就這麽熬着熬着,熬到快生産的那一個月,她實在撐不住了,在半夜時分痛哭起來。
楊婆婆擔心的問她怎麽了,梁塵隻是哭着什麽也不說,可那手中的照片卻被她抓得很緊很緊。
那是她從輕溯帶走的,唯一一件不是自己的東西。
說起來可笑,即使在那個時候,她想的還是他。
這半年的時間,她從不敢在白天把照片拿出來開,隻有深夜,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她才會拿出來抱在懷裏默默流淚。
楊婆婆心疼她,要将照片毀掉,梁塵哭着求着讓楊婆婆還給她。
最終楊婆婆也隻能歎氣,說她這是執迷不悟。
是啊,她執迷不悟。
因爲她發現,人,一旦嘗過了甜頭,就再也吃不了苦了。
對于她而言,嚴以驚便是她的蜜糖,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抹甜,食之,永世難忘了。
楊婆婆也曾問她,生下孩子後有何打算。
梁塵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和嚴以驚在一起的可能,因爲她心裏清楚的明白,再也沒有這個可能了。
或許這就是她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