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父親出事之後,他就計劃過,自己應該怎麽繼續往下走。
老首長給與的資助,他沒有拒絕,也沒有像其他被接受資助的人那樣,對資助者卑躬屈膝,而是不卑不亢的完成自己的學業,然後用雙倍的回報給與資助者。
這些年來,他努力活成了自己計劃中的樣子,唯獨在計劃河西決的時候,他遲遲沒有結論。
她算是個意外吧。
而且這個意外,持續了十幾年。
也正是因爲這個意外,他的計劃裏,漏了一個結婚生子的重要記錄。
這種遺漏,秦翩然明知道是故意的,卻假裝不去看見。
就這麽自欺欺人的過了這麽多年,他還是沒能下定決心,不是沒有他覺得适合的人出現過。
像這一次的安曉珠,對他來說其實是很合适的。
可他就是沒有行動,或者說,提不起興趣去行動,所以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這一切持續到現在,當聽到她說的那番話之後,産生了強烈的化學反應。
秦翩然想,這個計劃,似乎可以提上日程了。
河西決被他輕柔的撫弄驚醒,一睜眼就是對他的關心,“是不是哪裏疼了?我去叫醫生。”
秦翩然抓住了她,淺聲說道,“沒有,你坐好。”
她當真就乖乖做好了,有些緊張的看着他,依舊擔心,“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秦翩然再一次肯定的答道,“你吃飯了嗎?”
“……”她突然想起來,小八說起買吃的,怎麽還沒回來。
河西決起身,跟秦翩然說道,“我打個電話,你餓了嗎?”
“嗯,餓了。”秦翩然誠實的點點頭,“叫外賣吧,不想你出去了。”
河西決正往外走的腳步頓住,有些不敢置信的回頭,看向秦翩然。
剛才他說了什麽?
不想你出去了?
是在挽留她的意思?還是不想她離開他的視線?
或者隻是自己多想了,這句話并沒有任何的含義?
河西決當然沒有那個膽子去問,隻好說道,“我給家裏打個電話,他們還不知道我回來了。”
“好。”
得到了他的答複,河西決才拿着手機出了病房,先給司鄞打了一個電話,“小八,你……回去了嗎?”
“嗯,回來了。”司鄞在電話那頭說道,沒有太多的情緒,很平靜,“家裏有一點事情,我看你那邊沒什麽事,就先回來了,對了西姐,你的東西我已經送到你家了。”
“沒事沒事,你回家了就好,我還擔心你在外面傻傻的等着呢。”河西決松了口氣,“小八,你早些休息啊,今天開了一天的車了。”
“西姐,你回家了嗎?”
“……還沒呢。”
“嗯,那你也要休息,記得吃東西。”司鄞不忘關心。
河西決謝過之後,挂了電話,又給家裏打了一個電話,簡單的說了一下。
還好小八沒跟母親說秦翩然受傷的事情,不然她真的一兩句解釋不清楚。
交代完之後,才訂了外賣,點了一些清淡的菜和墨魚湯,墨魚有利于傷口的恢複,他剛做了手術,雖然不是大手術,但也需要恢複的。
河西決回到房間,秦翩然正結束電話,一雙黑眸濃濃的看向她。
“要喝水嗎?”河西決總覺得今天的秦翩然有些怪怪的,跟以往不一樣。
可哪裏不對,她自己也說不出來,隻能小心翼翼的詢問着。
“好。”他看了看她,在她回避自己的眼神之後,開了口。
河西決給他倒了水,細心的降到合适的溫度之後,遞給他,秦翩然全喝了,外賣也在這個時候送來了。
她張羅着将菜擺在了餐桌上,兩人就這麽吃了起來你。
秦翩然将她喜歡吃的菜,放在了她的碗裏。
這舉動,讓河西決差點噎住,喝了口水才詳裝鎮定的繼續吃飯。
秦翩然看了看她沉靜的臉,眉頭微微一揚,又給她夾了一塊菜,這次說了話,“這是你愛吃的蘑菇,多吃一點。”
河西決,“……”
真難得,還知道她喜歡吃蘑菇。
當然,她可不敢将這句話說出來,隻是說道,“我已經飽了,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吃那麽點?”秦翩然的語氣顯然有些不滿意,“你最近瘦了很多,是沒認真吃飯?”
“……有啊……”河西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實在不清楚秦翩然這是出的什麽招。
按理說,他不是應該對她不聞不問,或者隻是寒暄一下的嗎?怎麽還管起自己的事情來了?
這實在有些反常……
她怎麽也想不通,隻能不去想。
“那再吃一點,把這些都吃了,養胖一點,不能再瘦了,太瘦不好看。”秦翩然将幾個菜推到了河西決的面前,以及那原本給他點的魚湯,也全數被他送到了她的面前。
河西決看着那一堆菜,有些苦哈哈的說道,“我又不是豬,吃不下這麽多,你是病人,才應該多吃一點的。”
她想伸手推回去,可是秦翩然一個眼神掃了過來,她又瑟縮了,然後拿着筷子,默默的繼續往肚子裏塞東西……
秦翩然看着她吃飯,直至她實在吃不下去,他才滿意的點點頭,“你今晚先回去吧,剛回來都還沒顧得上回家呢,回去收拾一下也好,這邊也沒什麽準備,住下來的話不太方便。”
她嗯了一聲,将餐桌收拾幹淨之後,才跟他說了一下,出了病房。
等她站在公路邊打車的時候,冷風一吹,她才清醒過來。
剛才秦翩然說,今晚先回去?
什麽叫今晚先回去?意思是,明天她還可以來看他?還有,爲什麽他知道自己剛從外地回來?
這邊什麽準備也沒有,住下來不方便?
他的意思是,她可以陪床?
秦翩然這到底出的是什麽牌?
爲什麽她有些看不懂了呢?
***
盡管河西決心裏不安,但第二天她還是去找秦翩然了。
讓她覺得詭異的是,秦翩然居然破天荒的給自己微信發了一個消息,讓她幫他去他家取一些東西,連東西的位置都說得清清楚楚。
她中途換了路線,去了一趟他家,取了他說的幾樣東西之後,去了醫院。
醫生已經巡過病房了,他的情況不算太嚴重,所以也沒什麽需要注意的。
河西決到了醫院,他已經被護士推到了秦夫人的病房,河西決知曉後,将東西放下,也往秦夫人的醫院趕去。
一進去,就聽到秦翩然在挨訓,秦夫人罵得很不給面子,“你說你這麽大個人了,再過幾年就四十了,怎麽就這麽不小心?做事情能不能沉穩一點?這還好是傷着了腿,萬一傷着别的腿怎麽辦?你想讓秦家絕後不成?”
正在給秦夫人換點滴的護士聽到這話,沒忍住噗嗤一下笑了一聲。
河西決正好進來,也将這話聽了個真切,那叫一個尴尬。
偏偏被罵的那個人,還氣定神閑的說道,“媽,你放心吧,另外的腿好好的,不會讓秦家絕後的。”
“你還跟我油嘴滑舌?”秦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兒子,朦胧的眼睛裏有着驚愕的光。
有多久,她沒聽到自己兒子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了?
仔細回想起來,大概是從他父親出事之後,他就性情大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那時候,她每天忙于工作,還覺得孩子這是懂事了,心裏很欣慰。
可是時間越來越久,他也長大了,那性子是一天比一天要沉了,讓秦夫人都擔心起來,擔心自己的兒子,是不是太悶了,這樣會讓人家女孩子受委屈的。
可是剛剛,他居然冷幽默了一下?
這算是開竅呢?還是回歸原本的他呢?
“伯母……”河西決在秦翩然看到自己之後,不得不開了口,叫了一聲。
秦夫人一聽是河西決的聲音,表情馬上一變,開心的叫道,“呀,是西決啊,你可算來了,我正在教訓翩然呢,你看看他,真是一點都不小心,又把自己弄受傷了,你可要好好的管管他,我是管不動了,以後就交給你了。”
“伯母,你的身體還好嗎?在這裏住得慣嗎?”河西決不好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隻能回避。
“我好着呢,剛還在說,等翩然好一點了,我們一起回家,住醫院哪有住在家裏好。”秦夫人又樂呵呵起來,親昵的拉着河西決,“西決,你别去忙活了,來,坐這裏。”
她乖乖的坐下,秦夫人是越看越開心,就跟她說道,“你幫伯母把那個藍色的布包拿來一下。”
“好。”河西決起身取了給她。
秦夫人摸摸索索的取出一個絲絨盒子,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上面的絲絨都有些秃了,但卻小巧精緻,是現在見不到的老工藝了。
她将盒子打開,取出裏面的一個镯子,镯子用金色的綢布小心的包着,她笑眯眯的遞給了河西決,說道,“西決,這個呀,是我們秦家的傳代翡翠镯子,我也不知道值不值錢,但是我婆婆給我的,讓我好好的收着,我就收着,還是結婚的時候帶過呢,現在啊,我把它給你,以後,你就幫我保管了。”
河西決有些慌亂,連連拒絕,“伯母,這怎麽可以,我不可以收,你别誤會,我是說,這麽重要的東西,當然要給更重要的人才對,而不是給我。”
“這就是給你的啊。”秦夫人很堅持。
河西決還想拒絕,秦翩然說話了,很淡然的一句,“我媽的心意,你就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