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帥死了,他的私生子接替她的位置這件事,對于棠玫杏桔四城的人來說沒有什麽不同。
衆人談論了一下鄭大帥這位突然冒出來的私生子之後,見日子和以往沒有什麽不同,也就不談論了。
畢竟這個時候人人都要吃飯,沒有那麽多時間來給他們八卦。
不過很快,因爲沈危和安閑的掌權,四城徹底熱鬧起來。
最初,管事的權利安閑并沒有和沈危争,畢竟她所圖的,也不隻是這眼下四城。
沈危不知爲何也認了,他自然對安閑是有懷疑的,畢竟不是誰都能做出那樣的木倉支。
但是最後,他權衡之後,還是選擇了沉默,隻好好管理這四城。
原本那些鄭家軍還不怎麽服氣,但是一來,他們在明面上放了個傀儡,挾天子以令諸侯。
二來,在原本鄭大帥給他們發的軍饷的頭上,又給他們加了錢。
這些人一來二去,沒幾天就聽話了。
也正是在這時,安閑的野望表現了出來。
她并不是和沈危争權,卻是做更可怕的是!
她在四城進行了土地改/革!
鄭家軍中,幾乎三分之一的人都被她裁了,這些人都是在軍隊裏面吃幹飯的,沒什麽用。
然後她又在這些人還沒反應過來鬧起來時,就将這些人打發去種地了。
之前鄭大帥是種鴉片發的财,四城的莊稼地裏面種的幾乎都是鴉片。
而如今,沈危聽安閑的話,将所有的鴉片全部燒了,在田裏種上糧食。
這樣一個決定,自然會引起不少人的反對,畢竟動了商人和土匪軍的利益。
不過,沈危一手強權加利誘,就讓所有人聽話了,隻需要将幾個鬧得兇的出頭鳥除了就好了。
所謂強權,自然是木倉杆子。
至于利誘,則是實行土地私有化。
将土地劃分給所有人,家家戶戶按人頭劃分土地後,由他們自己種地。
這鄭家軍幾乎都是四城的人,讓他們種自己的地,自然歡喜。
原本有人還想着偷偷摸摸種些鴉片去賣,畢竟現在是一個人人吸鴉片煙的時代,這是個一本萬利的事情。
沈危原本也有這個打算,之前他的收入來源主要是碼頭,沒有插手鴉片這一塊,如今想要騰出手賺些,卻被安閑強烈制止!
不知道安閑爲什麽不讓種,畢竟鴉片的稅收要多些,而如今僞政不管事,這稅都是軍隊的。
不過在沈危崩了十幾個領頭人之後,大家都不得不老老實實種地了。
當然想讓這些人安安心心的種糧食,還差一手。
“天啊,這報紙上說的是真的嗎?吸了鴉片之後真的會變成這樣嗎?”
“這上面說的是真的!就說這産生幻覺,我一個鄰居因爲抽鴉片,說自己看到了仙女,然後自己走到了河裏,把自己淹死了!”
“這個我也知道,那王屠夫家的兒子抽鴉片煙,結果二十幾歲的人,隻有幾十斤,看上去就像是八九十歲的老頭兒似的。”
“那這鴉片危害太大了,爲什麽會有這麽多人抽啊?”
“你沒看到報紙上說嗎?都是那些外國鬼子們想要害咱們夏人!所以都把鴉片給燒了,以後看到有人抽,就去大帥府舉報還有銀元拿呢!”
由安閑操刀寫下的這《煙“嘩”人生》一文章,在四城大小報紙上刊登了。
不登?
呵呵,有木倉子給你吃喲!
這篇文章并不是安閑亂寫的,這是未來一著名作家操刀所寫,原主當時看到這文章,可謂是颠覆三觀!
畢竟到那個時候,幾乎全國人民都有五分之一的人都在抽大煙。
而這抽大煙,的确會伴随着那些危害,一個沾上這種東西,差不多就可以說廢了。
這分明就是那些戰鬥分子想要滅了他們夏國!
隻要想想到時候那些侵略者一來到夏國的土地,夏國五分之一國人都因爲抽大煙拿不起槍杆子,那會有多麽恐怖。
安閑在文章裏還提了種大煙上的稅,和種糧食上的稅完全不同。
算了一筆賬之後,不管人看不看的懂,但是都會知道,種糧食會比種煙草更劃算。
而且還說了,這大煙上的稅還得給一部分給外國人。
因爲這煙草來源就是他們給的。
僞政不管事是真的,但是隔一段時間也會派人下來收煙草稅。
雖然大頭都在各地的軍閥手上,但是拿出的那一部分,也足夠養肥那些敵人了。
現在安閑也隻能在四城之中登錄這篇文章,不過這恐怕文章,早晚都得傳出去。
這就不是她的鍋了!
她自己已經給蔣寄了一份登錄這文章的報紙。
她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蔣未來一定會成爲一個家。
他所有的文章都在譏諷這個世道,用最辛辣的文字,憐憫人民,控訴侵略者。
她幾乎可以肯定,對方一定會成爲名垂千古的大文豪。
由他來傳出去,說不定會有更好的效果!
若是能盡早的讓人知道這煙草的危害,也是好的。
不過她想,恐怕沒有那麽順利。
這煙草稅可是軍閥們收入來源的大頭。
另外就是女支女、買賣人口等方面的收入了。
都是安閑要整治的!
總之,四城因爲這篇文章,以及土地私有化改開,四城的百姓都自發的開始種糧食。
這是黑暗到來前的一年,這一年夏國還算風調雨順。
種了糧食,在戰争開始前,應該盟救一些人。
對于安閑的一切打算,沈危就算不贊同,也是盡力做到了
無論安閑有什麽目的,如今權力的确是在他的手上。
當然,爲了平衡,之前從大帥府武器庫裏面搬出來的那些武器,都放到了安家。
這是沈危主動要求的。
安閑也沒有說什麽,雖然他其實并不在乎這些槍械,他手上的技術才是最關鍵的。
除了種糧食外,四城還有一件大事發生了。
管歡第三次逃跑,依舊以失敗告終。
哪怕她這一次都已經登上船了,結果還是被管家的人找到,強行拖下了船。
那個時候她跟那同船的人求救,可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對她伸出援手。
他們在知道她是女人之後,看向推薦的眼神都是鄙夷,以及令人作嘔的猥瑣。
管歡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他們覺得她是不守婦道的女人。
一個女人居然敢呆在全是男人的船上,還要離家出走,既不孝,又不溫柔,和他們所認識的傳統女性完全不同。
她以爲自己會失望,可是在看到那些漠視的表情眼神之後,她心裏是平靜的。
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這個國家早就無可救藥,腐爛了,散發着有毒的臭味,毒害一代又一代。
被壓回家後,她被丢在了大廳冰冷的地闆上。
擡頭看去,看到的是父親冷冰冰憎惡,仿佛看仇人的眼神,以及母親那因爲父親的怒氣而驚懼不已的臉。
然後就是她的幾個庶妹和姨娘,那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的表情。
管歡并不害怕,她也不怨。
不怨父親,之因他本身就是在這男權社會長大的人,三妻四妾、唯我獨尊、嚴父做派。
這不是他的錯,是這社會讓他變成了這樣的很。
她也不怨母親,她多麽的可憐,裹小腳,學習女紅,奉行三從四德,女子無才便是德,如今三十多歲的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然後還沒有生出兒子。
聽說未出嫁之時,她也是個性格火辣的女子。
可是因爲沒有生出兒子,她就忍氣吞聲,任由自己的丈夫擡進一個又一個年輕貌美的姨娘,什麽都不敢說,因爲她害怕自己被她的丈夫給休棄了。
多麽可笑,他們的婚姻,就是一場悲劇,一處墓穴,埋葬了曾經那個鮮活的女子。
至于這些姨娘和庶妹,她們就更可憐了,被教導成了一個模子。
她們裹了小腳,管歡記得自己有兩個妹妹,就是因爲裹小腳,造成了傷口感染,小小年紀就去了。卻沒有人爲她們哭泣,哪怕一聲,隻是歎一句倒黴。
甚至還有苛刻之人,直接開口說晦氣。
多麽可悲。
管歡無比慶幸,自己是由外公帶大的。
她的外公是讀書人,然而他卻并不迂腐。
他沒有讓她裹小腳,也沒有讓她必須學習三從四德,女紅娴靜。
他的書房對她開放,隻要有問題,他都會很認真的回答她。
甚至力排衆議,在外婆以及她父母的阻止下,依舊堅持送她去讀女學。
甚至最後,将她送出了國。
直到外公去世,她才從英吉利回來。
後悔嗎?
因爲回來之後,她就被這管家給關住了。
他們讓她履行嫡長女的職責,替他們商業聯姻。
不後悔的。
這就是她的答案。
她很喜歡英吉利的氛圍,那裏沒有人會因爲她是女子而鄙視她。
他們也會因爲她的優秀,爲她鼓掌,對她露出真誠的笑容。
可是,她還是回來了。
因爲這裏有外公和她的回憶,也因爲……這裏是她最親愛的祖國啊。
“孽障!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外祖父撫養你,看把你教成什麽樣子了!我現在就告訴你,你要是再跑一次,我就讓人把你的腿打斷。”
“你有這麽多姐妹,你以爲非得是你才行嗎?”
說着,眼神更加陰鸷,“你要是不想當這個嫡長女,那麽可以!直接把你弄死,然後将你的母親降爲姨娘,這嫡長女換個人來做就行!”
“不要呀老爺,我可以将這二姐兒三姐兒她們記在我的名下,不要把我降爲姨娘呀!”管夫人被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涕泗橫流地拉着管老爺的衣服。
管歡就這麽冷眼看着自己的母親跪在父親面前,完全沒有了尊嚴,沒有了自我。
不!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尊嚴,什麽時候自我。
他們的奴性早就已經深入骨髓,因爲她和他們不一樣,所以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那個異類!
他們恨不得直接讓她消失在這世上。
而他的父親爲什麽會這麽說呢?
一來是爲了恐吓,二來或許他早就夠了她的反抗。
他是這管家的家主,眼裏揉不得沙子,他是唯我獨尊的,容不得任何反抗。
别說她隻是他的女兒,恐怕就是他的娘,他的态度也不會變。
女性的地位,在這個時代,低的令人不敢相信。
管歡最後還是那麽說,“我不會逃,但是我也不會嫁給江家大少爺,這個管家嫡長女的身份,我并不稀罕。”
這話徹底的惹怒了管老爺。“來人,将這孽障的雙腿給我打斷!不想當這個小姐嗎?我成全你,再怎麽我也生了你,就算沒養,你也應拿着一雙腿來還養育之恩!”
這話一出,在場一片寂靜。
管夫人想要替自己唯一的女兒求情。
但是她不敢,不僅是因爲害怕牽連到自己,也是因爲她害怕這個女兒!
在她看來,這不是她的女兒,她的女兒不是這樣子的!
她應該是乖巧的,孝順父母,聽爹娘的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繡着嫁衣,聽從父母之命,嫁給他們安排的人。
她應該是這樣的!!
而不是面前這個,一次次逃跑,又不尊敬父母的人。
她更像是一個妖魔,要來毀了她的生活。
管老爺非常憎恨這個女兒,因爲她一次次逃跑,他在這杏城之中已經沒有了威嚴。
既然這樣,那麽這個女兒不要也罷,反正也不是在她膝下長大的。
他眼中閃過一絲狠色,管歡并沒有求情,因爲她知道,現在求情也沒有用。
她的一雙腿就這麽被打斷,讓她直接昏了過去。
在昏過去之前,她聽到他的父親道:“将她扔出管家,扔遠一點,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是我管磊的女兒!”
管歡在心裏笑了笑,多好,早知道毀一雙腿就能脫離這個家族,她早就親自動手了。
她還有意識,感覺到了雨落在身上,不知是倒黴還是幸運,這時候居然下起了雨。
她無意識的張着嘴,想要喝雨水,她很渴很餓。
這時候她卻感覺自己被人扶起,“可憐見的,怎麽就這麽慘呢。”
一個好聽的女子聲音在耳邊響起,聽到這聲音,她想要睜開眼,卻始終睜不開,最後還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