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到了2000年的十一黃金周，江曼跟周樹兩個人相約去昆南旅遊，張凡的心裏也特别想跟顧妍來個浪漫的二人之旅。

但顧妍在電話裏說，她隻有國慶節當天得空，十月二号還要南下考察項目，而此時的精工制造廠也正馬力全開，夜以繼日的趕着訂單，張凡無奈，旅遊的計劃隻能作罷。

在十月一号頭天晚上，張凡和顧妍約在了天和世紀城附近的巴星克咖啡館，舒緩的音樂，柔和的情調，再配上彌漫在空氣中濃郁的香味，最是适合情侶們談情說愛了。

靠近櫥窗的位置，張凡和顧妍兩個人相對而坐，一個眉頭緊皺，一個态度堅決，情勢劍拔弩張，卻沒有半點談情說愛的樣子。

“張凡，現在原野汽車廠的财務狀況很糟糕，我堅決不同意你去碰這個爛攤子！”

“妍妍，我相信你收集情報的能力，也十分認可你的投資眼光，但這次招标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說什麽我也要試一試！”

原野汽車屬于北門市老牌的國有大型企業，前身是北門市汽車制造廠，在1992年重組爲原野汽車集團，是國内皮卡細分領域的霸主，年銷量超過一萬台，占據全國皮卡市場百分之九十的份額。

市場的拐點出現在1997年，碑高市的北華汽車廠在皮卡領域發力，推出了一款造型時髦，皮實耐用的皮卡，而且同等規格的售價要比原野汽車廠便宜一萬塊錢，當年就搶占了皮卡市場百分之三十的份額！

原野汽車廠的銷量大跌，皮卡霸主的地位受到同省小兄弟的威脅，領導層手忙腳亂的開會研究，在1998年初，開啓了作死的降價打壓之路，原本8萬元的整車售價直接降到了488萬。

爲了薄利多銷，拿銷量博利潤，在同年，原野汽車廠在省政府的支持下，貸款五個億，從德國進口大批的先進設備，匆忙上馬了年産五萬台的皮卡生産線，想要一舉壟斷全國的皮卡市場。

作死的領導層一邊打着價格戰，一邊想着要盈利，減配降檔成了唯一行之有效的手段，被市場淘汰多年的121底盤和492發動機被換在了車上，而且由于産能劇增，質量管理也沒有跟上，大批不合格的減配車流入到市場上。

原野汽車的口碑一落千丈，萎靡不振的銷量更是雪上加霜，反觀鄰市的北華汽車廠，憑借着可靠的質量一步步赢得消費者的認可，銷量猛增，在1998年底，售價七萬元的飛駿皮卡一舉奪得年度銷量冠軍，北華汽車廠正式超越原野汽車廠，成爲新一代的皮卡之王！

1999年，原野汽車廠苟延殘喘整整一年，到了2000年初，終于得到了省政府的支持，拿到五千萬的扶持款，作死的廠領導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改善産品質量，而是匆忙上馬新項目，想要開發一款更先進的新型皮卡，扭轉當前的銷量頹勢。

投五千萬去研發一款新車型，按照正常的研發流程，實在是有些杯水車薪，捉襟見肘，所以北華汽車廠就想到了拉戰略供應商入股，風險共擔的招數。

此次原野汽車廠招标的模具制造以及車身钣金件沖制項目，就是風險共擔的其中一環，而那些不明真相跟張凡有同樣想法的私營機械廠，正削尖着腦袋往裏鑽，想要在汽車制造行業分得一杯羹！

顧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把原野汽車廠的現狀擺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張凡心裏卻固執己見，跟顧妍持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原野汽車廠屬于北門市老牌的國有企業，是北門市第一，北河省前五的納稅大戶，提供了上千個就業崗位，而且還帶動了周邊數以百計的零部件供應商。

這樣一塊大肥肉，省裏絕對不會坐視不管，有了第一筆五千萬的扶持款，接下來還會有第二筆和第三筆，總之，偌大的原野汽車集團，絕對不會在省政府的眼皮子底下轟然倒塌！

張凡的想法也是原野汽車集團高層領導的想法，在他們的意識裏，省政府絕對會在資金和政策上無條件扶持，直到原野汽車走上正軌，重回霸主之位。

正是有了這樣的想法，原野汽車集團的高層領導才敢閉着眼睛一路猛沖，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張凡擺明了自己的立場，顧妍無奈的搖搖頭說道“你把省政府想的太簡單了，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如果原野汽車集團依舊是納稅大戶，依舊是帶動周邊産業的支柱公司，省政府肯定會無條件的支持，但你看看現在的原野汽車一直在虧錢，已經成了一個燒錢的無底洞，省政府一定會有失去耐心的那一天！”

張凡聽完顧妍的辯解，臉上現出不置可否的表情，“難道堂堂的省政府還救不活一個汽車制造廠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原野汽車有廠房，有技術，還有世界一流的生産線，隻要政府稍加支持，原野汽車集團一定會起來的！”

“張凡，現在已經不是計劃經濟的時代了，一切都是市場說了算，隻要市場不認可，就算有再多的政策支持也無濟于事，而且原野汽車集團的負債不是小數，整整五個億啊，你算過每年的利息有多少嗎？三千五百多萬啊！”

聽到每年的利息達到了三千五百萬，張凡不說話了，他的那點錢扔到裏邊真是連水花都濺不起來。

“每年的利息真有這麽多？”

此時此刻，張凡的語氣有些底氣不足，态度也沒有剛才那般堅決。

顧妍長舒了一口氣，說道“我暗中查過了，這筆貸款的期限在五年以上，年利率超過了百分之七，你動動手指頭就能算得出來，而且我還聽說，原野汽車的賬上已經虧空，不出兩個月，貸款的利息就償還不上了。”

張凡默不作聲的低下頭陷入沉思，過了片刻，他忽而擡起頭，臉色堅決，目光堅定，握着顧妍的溫潤小手說道“妍妍，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但我還是想要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試一試，不管水深水淺，隻有親自淌過才知道，請你相信我一次！”

其實說這麽多，顧妍不是怕張凡虧錢，而是怕因爲一場失敗打擊掉張凡進軍實業的決心，此刻看到張凡的信念如此決絕，她的心裏也就放心了。

“不知不可爲而爲之，愚人；知其不可爲而不爲，賢人；知其不可爲而爲之，聖人！張凡，你放手去幹吧，如果将來虧了錢，我顧妍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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