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賈社長對這一條标題新聞很感興趣,孫主編的心裏長舒了一口氣,他記得這條新聞是鹿城縣記者站收集上來的,就掏出手機找到吳站長的電話,撥了過去。
在電話裏,吳站長聽到事情很緊急,很嚴重,就趕緊回複說,他馬上就去聯系這條标題新聞的記者。
下午兩點,火辣辣的太陽正在當空,道路兩旁的楊樹卷着白葉,無精打采,地面上的空氣如同着了火一樣,炙烤着往來不多的行人。
在這種鬼天氣下,如果沒有要命的事,沒有人會在大街上亂竄!
此時此刻,鹿城縣記者站的實習記者江曼就有一件要緊的事。
七月份是她轉正的日子,報社的轉正申請有一條硬性規定,那就是在實習期間,必須有一篇不少于二百字篇幅的文章刊登在北門日報上。
江曼本來對精工制造廠開工典禮的采訪稿很有信心,但稿子報上去之後,卻被報社的主編砍掉了,經過吳站長的争取,最後才給她留出了一個不起眼的中縫位置。
眼看着轉正的日期就要到了,江曼的心裏焦急無比,她要趕在轉正之前,找到一條熱點新聞。
此刻,她正頂着三十七度的高溫,騎着她那輛粉紅色的小摩托車,在鹿城縣東南方向的工業區晃悠着。
突然,兜裏的小靈通響了起來,她把摩托車停到路邊,從濕透的褲兜裏拿出電話,按了接聽鍵。
電話剛一接通,記者站的吳站長就把江曼劈頭蓋臉的說了一頓。
“江曼啊,你上次寫的采訪稿沒有通過,你卻非要堅持,你看,這下惹事了吧!”
江曼的小腦瓜子一陣發懵,她弱弱的問了一句“站長,不是你非要堅持的嗎?”
電話那頭的吳站長楞了一會,頓了三四秒鍾才說道“不管是誰堅持登報的,現在社裏的大領導要見你,你現在立刻就去北門日報的社長辦公室報到!”
挂了電話,江曼撅着小嘴一臉的不高興,最近怎麽就這麽不順呢,不僅轉正的事遲遲無望,現在又捅了大簍子,哎,難道自己真要嫁給周樹當家庭主婦了?
江曼腦海裏浮現出周樹木讷的身影,想到他在精工制造廠的職位和收入,突然覺得當一個家庭主婦貌似也不錯,嘿嘿!
江曼心裏的陰霾一下就消失不見了,臉上繼續綻放起傲嬌的光芒。
江曼冒着火熱的太陽,把小摩托車停到記者站,接着坐上公交車去了市裏的報社。
從走進報社大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反正自己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報社領導還能把她給吃了?
江曼擡頭挺胸,大踏着方步走進了報社。
報社主編孫青看到江曼來了,兩眼一陣冒光,他腆着大肚子小跑到江曼跟前,說道:“快随我上樓!”
兩個人順着樓梯上到二樓,輕手輕腳的站到社長辦公室門口。
此時辦公室的門虛掩着,透過門縫能看到一個頭發稀疏的老者正在批改文件。
孫主編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敲敲門走了進去。
“賈社長,這位就是那條标題新聞的記者,江曼!”
江曼站在辦公桌前,臉上不卑不亢的喊了一聲“領導好!”
賈社長批改完手裏的文件,擡起頭淡淡的說道“小江記者,你把手裏完整的采訪稿給我一份!”
說完,賈社長又拿過一摞文件開始低頭審批起來。
看江曼還站在原地,孫主編拉了拉江曼的衣角,朝門口努了努嘴,示意江曼可以出去了。
啊?這就完事了!
江曼翻了翻白眼,跟在孫主編身後,走出了社長辦公室。
到了一樓,孫主編又開口找江曼要精工制造廠的采訪稿,江曼皺着眉頭反問道“采訪稿不是幾天之前就送過來了嗎?”
孫主編不置可否的說道“先前發的那一篇稿子明顯是濃縮版的,你剛才沒聽賈社長說嗎?現在領導要的是完整版的采訪稿!”
“完整的采訪稿?什麽意思?”,江曼一臉不解的問道。
孫主編抽出一張紙擦了擦額頭的汗油混合物,腆着肚子說道“你還沒聽出來啊,這是大領導對你的那條标題新聞很感興趣!”
江曼這下明白過來,她捂着砰砰亂跳的胸口,一路小跑沖出北門日報的大門,站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忍不住“耶”了一聲。
高溫無雨的天氣持續了一周,等到七月十一号“入伏”這天,老天終于降下來一場大雨。
在精工制造廠一車間的領導辦公室裏,幾個廠領導正圍坐在圓桌上開着會議。
窗外的天色陰沉,下着瓢潑大雨,而幾位廠領導的臉上也是一片陰沉,尤其是主管市場科的陸廠長,更像是一個打了敗仗的将軍。
“陸廠長,你得到的消息可靠嗎?”,張凡苦悶的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可靠……我那個朋友是北華汽車廠招标委員會的成員,聽他的意思是,咱們廠和紅星機械廠是最有競争力的兩家單位,雖然咱們的報價比紅星機械廠低很多,但在評标的最後階段,委員會還是選擇了有實力有經驗的紅星機械廠!”
“這麽說,咱們上個月重點關注的兩個整包項目徹底黃了?”
王傑一邊說一邊捋着一根又黑又粗的鼻毛,他手上突然用力,把鼻毛拔了下來,疼的他龇牙咧嘴的哼了一聲。
陸大強從椅子上站起來,滿臉沮喪的說道“各位廠領導,我陸大強先前立下的軍令狀沒有達成,我接受廠裏的任何處罰!”
看來事情沒有張凡預料的那麽簡單,在他原先的規劃裏,隻要精工制造廠的設備領先,質量領先,大訂單就會自己找上門來,沒想到的是,一連兩個整包項目都是石沉大海。
此刻,張凡的心裏極度失落,一股深深的挫敗感壓上心頭,如果接不到大訂單,精工制造廠頂多維持在不賺不賠的局面。
張凡向垂頭喪氣的幾個人看了一圈,突然他呵呵笑了一聲,強打着精神說道“這不是還沒有發中标通知書嗎?說不定會出現什麽奇迹!”
幾個廠領導知道張凡在硬撐,他們不置可否的陪着張凡呵呵笑了兩聲,那表情簡直比哭還難看。
正在場上陷入一片死寂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來人身穿一件粉紅色的卡通雨衣,手裏拿着一個塑料的文件袋,雨水正順着雨衣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隻看她一把抹去臉上的雨水,舉起手裏的塑料袋,又蹦又跳的喊道“頭版,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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