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柔很是生氣。
平生第一次狠狠地訓斥趙禹“吳嬷嬷是母妃的親人,更是你的親人,衆目睽睽之下,你就對她動手,你讀的書哪裏去了,黎老先生就是這麽教你的嗎?”
“是她太無理,沒有做下人應有的規矩。”趙禹很是不服氣,頂嘴道,“我不過是去看看藥丸是怎麽做的,你們就推三阻四地不讓,你們還不如嬸娘呢,嬸娘還沒說什麽呢?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們不讓我跟蘇衍在一起,是因爲你們瞧不上蘇衍,書上說,不以善小而不爲,不以惡小而爲,你們嫌棄蘇衍就不是君子所爲,我才不要跟你們學呢!”
“難道母妃和嬷嬷還能害你不成?”容婉柔肅容道,“近墨者黑,近朱着赤的道理你不是不懂,我們不過是擔心你跟着蘇衍學壞了而已,你年紀還小,根本就不懂得人心險惡,你嬸娘就是因爲蘇衍身份低微,所以才處心積慮地安排他給你當伴讀,爲的是什麽?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蘇衍能夠得到你的信任,讓你提拔他,你怎麽就不明白?”
她第一次覺得謝錦衣心機如此深沉。
怪不得一個五品官的女兒能步步爲營地嫁入景王府,算計了趙璟桓不說,如今還要來算計她的兒子,她絕對不能答應!
“若真如此,又有什麽不可?”趙禹振振有詞道,“先生說了,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他若能算計到我心坎上,算他本事,對我來說,有這麽一個說話解悶的人,也是我所期盼的,蘇衍真心于我相交也好,假意奉承也罷,隻要我高興,一切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哼哼,黎老先生早就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若他連一個蘇衍都要防備,将來豈能容下身邊形形色色之人,何況,識人之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就算蘇衍攀附他也不怕,他何嘗不想結交一兩個心腹之友,再不濟閑來解悶也好。
容婉柔無言以對。
甚至她驚喜地覺得趙禹遠比她想象得要懂事的多……
趙禹的話很快傳到了趙璟桓耳朵裏,趙璟桓甚是欣慰“小小年紀還算通透,不愧是黎老先生的弟子,不錯不錯。”
“也就是你說不錯,嫂嫂可是惱得慌。”謝錦衣有些不悅道,“嫂嫂總是喜歡多想,好像我要害他們母子一樣,她也不想想,禹兒一天比一天大了,總得學會跟人打交道吧?一味地保護在府裏怎麽行?”
蘇衍也不是小混混。
怎麽可能把趙禹帶壞了?
“此事是我疏忽了,你放心,以後蘇衍安心住在府上就是。”趙璟桓大手一揮,當即決定,“本王再給他們物色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公子一起讀書,一來趙禹就不會隻纏着蘇衍,二來,蘇衍和趙禹也多結識一些人脈,隻是黎老先生辛苦些。”
嘉甯郡主的次子魏子安今年十一歲。
工部尚書的孫子龔之皓十二歲。
剛好他們年齡都相仿,統統接來陪趙禹讀書便是。
“黎老先生那邊你放心,我會多過去照應,保證他老人家身體安康。”謝錦衣眼前一亮,不得不說,趙璟桓的确是解決問題的高手,她就沒想到這一點。
趙璟桓辦事向來速度。
兩日後,魏子安和龔之皓便坐着馬車興沖沖地到了景王府。
兩人有闆有眼地去蒼瀾院給謝錦衣請了安,又去見了容婉柔,才帶着書童去拜了黎老先生,趙璟桓早跟黎老先生打過招呼,黎老先生也沒說什麽,算是默認了這兩個新來的學生。
觀止院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容婉柔知道是趙璟桓的意思,也不敢反對。
吳嬷嬷更是不敢再說别的,嘉甯郡主和尚書府可不是好惹的。
爲此,郡主府和尚書府分别來了拜帖,拜謝景王府提攜之恩。
黎老先生名滿京城,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榮幸做他老人家的弟子的。
謝錦衣正忙着蓋藥鋪,但這樣的事情也不好推辭,拿了帖子跟容婉柔商量,容婉柔客套道“這樣的事情,弟妹做主就是,若她們來了,我陪你一起就是。”
第二天,兩家便一起來到景王府送謝禮。
嘉甯郡主見容婉柔也在,笑道“瞧瞧你們妯娌多好,這出入成雙的,有人說話解悶真好,不像我,整天拘在府上,連個出門的機會都沒有。”
“可不是嘛,人人都說你們妯娌和睦,相處得跟一家人一樣呢!”秦氏還是老樣子,隻是比之前更胖了些,膚色也越發紅潤,一笑,眼角處全是密密的皺紋,謝錦衣笑“我們原本就是一家人,自然得和睦相處。”
容婉柔笑而不語。
心裏卻是異常失落,她們是在暗諷她寄居在景王府吧……
秦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謝錦衣,笑道“景王妃成親後,倒是比之前更加好看了,這膚色和身量都是一等一的好,也不知道最近又做了什麽新藥包,可一定要記得放在醫館裏賣給我們一些哦!”
景王妃還是姑娘的時候,她還去安平伯府讨過藥包。
現在想想,的确挺丢人的。
“藥包倒是沒有新的。”謝錦衣正色道,“夫人若是需要,我在溫泉山莊那邊做了幾個藥浴池,若是夫人有工夫,大可每隔七日就去泡一次,保準比瘦身藥包都管用,夫人盡管去,一年内是不收銀子的。”
紫玉去過溫泉莊子。
說那裏打理得很好,源頭上的藥田已經栽滿了藥材,而且大部分已經成活,青姐兒已經試洗了好幾次,也改進了好幾次,說可以陸續讓京城夫人們過去試洗了。
等夫人們習慣了溫泉藥浴的時候,她再考慮收銀子,現在不着急。
“那我可得多帶幾個人去試試了。”秦夫人一聽不收銀子,恨不得現在就去泡藥浴,比起一千兩銀子的藥包,她更喜歡這種免費的藥浴,若是她能瘦下來,也好讓家裏的那個死老頭子多看她幾眼不是?
“景王妃真是能幹,對内能持家,對外能賺錢,裏裏外外一把好手,試問京城,有幾個女子敢跟王妃相提并論?再看看我們,真是慚愧。”嘉甯郡主打趣道,“怪不得景王殿下喜歡呢,換了我,我也喜歡呢!”
人人都說,景王殿下成親後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她瞧着也是,那小子規矩多了。
“郡主見笑。”謝錦衣莞爾。
嘉甯郡主替她揍過趙璟銘,這個人情她至今還沒還上。
更何況,嘉甯郡主又是趙璟桓正兒八經的舅母,雖然不怎麽來往,但謝錦衣打心眼裏希望跟她親近。
容婉柔插不上話。
幹坐在那裏,便覺得有些尴尬。
嘉甯郡主看在眼裏,伸手拍拍她的手,笑道“子安頑皮,如今在府上跟着黎老先生讀書,他若是有不對的地方,你盡管告訴我,決不能偏袒他。”
“郡主真是太謙虛了。”容婉柔笑道,“景王殿下常說,魏二公子和龔三公子是京城同齡人當中,最爲聰慧機敏的,如今能來府上讀書,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說着,又沖秦夫人笑笑,“兩位公子在府上讀書,你們盡管放心,我和弟妹都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聽說還有個蘇公子也在府上讀書,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秦夫人問道。
她倒是不記得京城還有哪個蘇家的公子跟他們幾個同齡的。
“是我一個遠方親戚的兒子。”謝錦衣坦誠道,“就是義瀾坊的那個蘇宅,原先在南直隸做生意的。”
“哦,原來如此。”秦夫人恍悟。
原來是個商戶的兒子。
好吧,既然是景王妃的親戚,那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王妃在南直隸還有遠親?”嘉甯郡主一頭霧水。
她記得謝錦衣外祖家早些年因爲誤診了餘太後的病被抄家滅門,幸存者了了。
“是我外祖家的遠方旁支。”謝錦衣正色道,“反正論起來是我外祖家那邊的同宗遠親,跟我剛好是一個輩分的,蘇公子喊我一聲表姐。”
楊媽媽的夫君剛好也姓蘇。
所以蘇衍沒有改姓,加上他那個時候出生不久,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字,時隔多年,更不會有人懷疑他的身份。
就算蘇家日後平反,蘇衍也能大大方方出面接旨。
當年顯慶帝并非有意趕盡殺絕,而是抄家流放,是蕭顯陽奉陰違,放火燒了蘇家。
嘉甯郡主不再問。
衆人寒暄幾句,秦夫人便有些如坐針氈,很快起身告辭,她想後晌就帶人去謝錦衣的溫泉莊子試試,她相信謝錦衣的本事,也相信她的話。
“我去送送尚書夫人。”容婉柔跟着起身。
待兩人走後,嘉甯郡主才道“聽說最近太後鳳體抱恙,閉門不出,景王妃可聽說過此事?”
“聽璟桓說起過。”謝錦衣如實答道。
嘉甯郡主雖然值得信任。
但她不想也不能把真相透露給她。
“聽說皇上跟太後翻了臉,太後是被禁足了。”嘉甯郡主小聲道,“你提醒璟桓,最近沒事不要進宮,就算進宮也不要過問太後一事。”
謝錦衣心頭微動。
難不成,此事還有反轉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