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龍寺門前的那條山間小路是被前來上香的香客們踩出來的近道。
彎彎曲曲地,一直通到一座矮坡前才漸漸變窄,順勢朝矮坡上蔓延而去,再跟坡下的官道相連,沿着官道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勤義坊。
要翻過這座矮坡,騎馬勉強能過,但馬車是絕對上不去的。
果然,謝錦衣在矮坡下的山路上發現了馬車拐彎的車轍,心裏便明白了幾分,蘇福對京城一帶很是熟悉,他之所以走這條路,多半是爲了甩開那輛深紅色雲紋馬車……
深紅色雲紋馬車是誰的呢?
一個身影冷不丁出現在謝錦衣腦海裏,加上元由所說的趕車的是個身穿紅衣裳的女人……謝錦衣心頭跳了跳,忙提着裙擺快步走到趙璟桓身邊問道“殿下,烏雅公主是不是有輛深紅色雲紋馬車?”
趙璟桓正帶着兩個暗衛在矮坡上四處查看,見謝錦衣問起烏雅公主,挑眉道“你懷疑是烏雅?”
謝錦衣便把元由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趙璟桓“雖然我不知道烏雅爲什麽要這麽做,但如果她的馬車是深紅色雲紋的,那十有應該跟她有關。”
趕車的紅衣女人不用問,肯定是亞朵。
“殿下,在斷崖那邊找到一把短刀,石頭上還有些許血迹。”暗衛把刀用帕子包了,呈到趙璟桓面前,趙璟桓拿起刀細細端詳了一番,又扔給暗衛,吩咐道,“讓容九給烏雅送去,順便把景王府的侍衛全部調到這裏來找人,要快。”
暗衛迅速收了刀,悄無聲息地退下。
日頭西沉。
橙色的晚霞在天邊堆了厚厚的一層,給四下裏也披上了些許溫暖的顔色,謝錦衣和紫玉站在斷崖處往下看,斷崖約莫十幾丈高,看得人很是毛骨悚然,谷底長滿了一種火紅色的茅草,偶爾有野雞撲楞着飛過,如果蘇福是從這裏摔下去的,隻怕是兇多吉少……何況他說不定還負了傷。
謝錦衣看得揪心,索性挽起裙擺道“紫玉,咱們下去找找,說不定蘇伯就在下面。”
蘇福對她來說,就像是父親般的存在。
若是他出了什麽意外,她是真的不能原諒自己。
“你們不要着急,很快就有人來了。”趙璟桓一把拉住謝錦衣,肅容道,“你們行動不便,這些事情就交給我,你若不放心,就去馬車裏等着。”
找人本來就是男人的事。
“那就有勞殿下了。”謝錦衣雖然着急,但也知道自己實在不适合爬上爬下的,紫玉看看天色,想到謝錦衣中午壓根就沒吃飯,忙對趙璟桓道,“殿下,那您跟姑娘在這裏等一會兒,奴婢去卧龍寺取些點心過來。”
不等謝錦衣回答,她便三下兩下奔下了山坡,駕着馬車直奔卧龍寺。
天色越來越沉。
山上還起了風,謝錦衣立在山崖處,望着深不見底的山谷,忍不住紅了眼圈,她甯願出事的是自己,也不希望是蘇福,身後冷不丁靠過了一個溫暖的胸膛,待她回過神來,驚覺他已經把她攬進了懷裏,下巴抵着她的鬓間,沉聲道“不要太擔心了,蘇掌櫃會沒事的。”
望着男人含情脈脈的眸子,有那麽一瞬間,她想偎依在這個溫暖的所在裏,永遠都不想再出來。
但她想到那輛深紅色雲紋馬車,想到烏雅公主,她心底深深地歎了聲,一言不發地推開他,這個男人她要不起,也不能要,她本來就不該動這個心思……她恨她自己剛才的那個想法。
“錦衣,你要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趙璟桓再次把她擁入懷裏,在她耳邊低聲道,“此事若真的是烏雅所爲,我是不會放過她的,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相信我對你的心意。”
“殿下不要再說了……”謝錦衣垂眸道,“待此事了結,殿下還是不要再去我的醫館了,殿下要的,我給不了……”
烏雅畢竟是公主。
她是真的招惹不起。
寂靜的山坡上,圓月挂在了樹梢。
山風低低吹過,吹的兩人衣角翻飛。
四下裏,聞訊趕過來的侍衛們望着不遠處相擁在一起的一對壁人,齊齊地背過身去,甚至他們有些不知所措,不是說情況緊急嗎?
難不成殿下讓他們來,是看他約會佳人的?
“這不是你的心裏話,你的心思,我懂。”月色下,趙璟桓目不轉睛地望着她精緻的眉眼,餘光察覺到了周圍的動靜和山路上疾馳而來的馬車,才松開她,壓低聲音道,“紫玉回來了,你隻管跟她在馬車上等着,我這就帶人去谷底找蘇掌櫃的。”
他希望她跟他心意相通。
甚至希望能分擔她的一切的悲傷和甜蜜,甚至是秘密。
“有勞。”謝錦衣點點頭。
待紫玉趕到的時候,趙璟桓已經帶人下了谷底。
直到看不到衆人的影子,謝錦衣才進了馬車,紫玉點了蠟燭,打開食盒,裏面的包子還冒着熱氣“姑娘,快吃一點吧,還熱乎着呢!”
“我不餓。”謝錦衣搖搖頭,蓋上食盒,吩咐紫玉把馬車夾層的被子取出來鋪開,“現在天氣愈發涼了,待會兒他們找到蘇伯,若是蘇伯受傷嚴重,咱們就不回醫館,直接送到卧龍寺。”
“都聽姑娘的。”紫玉一個勁地點頭。
路上又是一陣塵土飛揚。
楚雲昭帶着一隊人馬飛奔了過來,得知趙璟桓帶人在谷底幸找人,二話不說,便也領着衆人去了谷底找趙璟桓會合,哎呀呀,這一晚上過的,還真是累人!
“你家主子讓你送過來的?”烏雅接過容九遞過來的短刀,一臉無辜“什麽意思?”
這把短刀很普通,沒什麽特别的啊!
難不成京城流行送刀?
“烏雅公主不認識此刀?”容九跟在趙璟桓身邊已久,最是了解主子的心思,不冷不熱道,“蘇掌櫃跟公主無冤無仇,公主爲什麽要傷害他?”
“哦,你說濟世堂藥鋪那個掌櫃的啊!”烏雅冷哼了一聲,這才開始把玩手裏的短刀,不屑道,“那個老狐狸,竟然故意把我引到了山路上,害得我馬車不能走,他卻騎馬跑了,等我下次見了他,絕對不會饒了他的。”
等等,他說她傷害了蘇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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