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兒……非要這樣嗎?”
“你男寵女寵一大堆,我就知道當初隻寵我一個的宏哥哥,早就不在了。”雲樹酸溜溜的說完,低頭走了。
完顔滄月心一酸,快走兩步,從後面抱住雲樹。“眉兒,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趙拓,他,是爲了我才回真國的,這些年陪我出生入死,他……我……對不起,眉兒……”
“你有寵愛的人,我理解,我也有。”
“眉兒,我想寵的從來隻有眉兒一個。”
半真半假的話說到這裏,雲樹的情緒也被牽動,她轉過身子,仰着臉看完顔滄月,月色中眸子有些過分的盈亮。
“我若爲王,除了你之外,我還可以有别的妃子嗎?可以爲了穩固我的權勢,接受别人送來的人嗎?我可以有了那許多人之後,還讓你理解我,接受我,相信我始終隻在乎你一個嗎?爲了權勢我無法護你周全,我可以在做了許多傷你心的事之後,要求你依然全心全意的愛我嗎?可以嗎?畢竟我們曾經那麽的好啊,宏哥哥。我像你懇求我一般,懇求着你。宏哥哥,到那時,你繼續好好愛我,隻愛我一個,好嗎?”
完顔滄月無言以對。
當初他說雲樹是小女子心性,沒有大格局,現在她以一個男人的标準要求自己。權勢之事她懂的很透徹,如他一樣,她隻是不想要而已。她真的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半晌之後完顔滄月單調的保證道“此生,我這顆心,隻愛眉兒一個人。”
雲樹沒有去接完顔滄月的深情表白。“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雲樹反反複複想了好多。她如今身子半報廢,身邊又沒有可用的人,她沒有能力将宋均救出來,反而她自己陷進去的可能最大。她可以偷了完顔滄月的令牌,自己出城,可他若胡亂出去找她,陷入圈套,後果也是她難以承受的。她可以利用趙拓,不讓他知道,可是趙拓是巴不得弄死她和她在乎的人。這樣的機會,趙拓怕是千方百計琢磨着一箭雙雕。
完顔滄月見雲樹收起淡淡笑顔,面色凝重起來,不由心裏一重。“什麽忙?”
“今天,有人送了一支木簪到我面前。”
“什麽木簪?”完顔滄月眼皮直跳。
“是一個對我非常重要的人的。”
雲樹說的沉重,完顔滄月面色微變,“木簪呢?”
“他又拿走了。”雲樹将那張紙條給了完顔滄月。
“我在哪裏都沒有什麽重要位置,大費周章的做這樣的事,大約是爲了釣你。如果之前刺殺你的人仍在堯關城中,大約會聞風而動。”其中的可能性,雲樹盡可能的設想周全了,可是她真正要面對的人,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你若不幫我,我也可以理解。隻是把玉佩借我用用,不要再出城找我就是了。”
他在她心中竟淪落成不願意伸手幫她的人。他并沒有認真去考慮,究竟願不願意幫她這個忙,他隻是被氣到了。“你不相信我?”
“堯關城中駐軍不多,若真是有心釣你,城
外必然兇險萬分,你沒有義務幫我。在你心裏,一直是你的事比較重要,我知道的。”
完顔滄月禁不住冷笑起來。
“我既沒有義務,幹嘛還要同我說?”
雲樹淡淡一笑。“當初你走的時候,把話說的那樣明白,我也要交代個明白啊。”如果他真像他說的那樣在乎,那她當初經曆的,就讓他好好體味一遍。
“我不讓你走,你就走不了!”完顔滄月狠狠道。
雲樹沒說話,背着手,跨進完顔滄月的屋子,留他一個人立在院子裏。小丫頭提着食籃絡繹不絕進了小院,遇到一臉肅殺的完顔滄月,膽兒怯怯不敢再往前走,低垂着頭,排成了一小隊。
完顔滄月就立在那裏,也不說讓小丫頭将飯送進去。整個院子沒有一絲風,空氣像是都冷凝了。
完顔滄月将拳頭一握再握,最後低吼道“不管他是誰!我不救他!我要看着他死!”而後咬牙跺腳往院外走。
雲樹不知什麽時候坐在了門檻上,聲音又低又啞道“你會後悔的。”
她這會兒說了太多話,嗓子有些受不住,說完這句話禁不住輕咳起來。她拿帕子捂住嘴,咳聲又加了壓抑與沉悶。
完顔滄月被她的咳聲牽住,邁不動腳,又咬着牙轉回來看她。
“不是好些了嗎?怎麽又咳起……怎麽,怎麽又嚴重了?”
雲樹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托着帕子,盯着帕子上殷紅的血,她禁不住笑了起來。她愈發覺得她上輩子一定是得罪了安排命運的某些神!讓她在最後的機會裏,連抱怨都要聲聲泣血,不,是讓她即便泣血也發不出聲來。她的命啊!這就是她的命啊!
雲樹什麽也不說了,隻望着完顔滄月幽深的眸子,笑容古怪,古怪中還有些瘋魔。
完顔滄月受不住她的目光和她的笑,他扶她起身進屋,讓小丫頭去叫大夫,然後他也出去了。雖然不忍心留下她一個人,但雲樹的話真真假假,他總要讓人去打探清楚。
他剛出院子就遇上風風火火的趙拓帶了一堆護衛來,将院子圍的結結實實。
“你在做什麽?”完顔滄月沉聲道。
“那個雲樹,她與外人勾結。”趙拓面帶怒容道。
“你不要再這樣說她。”完顔滄月聲音更沉了。
“就知道你不相信,人我抓來了。”
趙拓氣恨的招招手,那個裝瘋賣傻的小探子被押過來,一身衣衫比雲樹見他時更加髒污,更加褴褛,隻是他這會兒被揍的遍體鱗傷。
趙拓的手段,半個時辰内就讓他再也“傻”笑不出來,什麽都交代了。
“把你接到的授意再說一遍。”趙拓威喝道。
那人傷的半死不活,趙拓的威喝于他,宛若幻覺,充耳不聞。
“讓你再說一遍,聽到沒?”趙拓的刀柄壓進那人的傷處,那人禁不住大叫,血從傷處一股一股的流出來,黏在髒污褴褛的衣衫上,讓人覺得他整個人被血泡的都有些黏 膩了。他也終于意識到不是幻
覺。
“雲,雲樹做铒,誅,誅完顔,完顔滄月……”
完顔滄月伸出手,從那人淩亂欲墜的發間抽出那根木簪攥在掌心,用拇指的指甲摳着上面幹涸的血迹。
“這上面,染了誰的血?”完顔滄月聲音冰冷。
趙拓奇怪完顔滄月的言行,卻也再一次讓那人開了口。
“宋,宋均……”
宋均這個名字,他知道,是他從那幾個小雲雲那裏詐來的。
眉兒讓他幫忙去救宋均,她可真會逼他啊!并蒂梅花?完顔滄月手上用力,那木簪上的梅花被折掉一朵,在地上蹦跳之後落入草叢裏,而後那木簪也斷成兩截。他一甩手,全都狠狠紮進花壇的泥地裏。
“你都查到了什麽?”完顔滄月面色陰沉向趙拓道。
……
完顔滄月推門進屋的時候,雲樹又像個正常人了。丫頭都在外面侯着,她一個人坐在桌邊,極爲緩慢的吃一碗粥。
外面凄慘的聲音,他也不願意遮掩一下,就讓她聽着,她一直聽着呢。
完顔滄月進來,直到她身邊坐下,她眼都不擡,隻小心翼翼,全神貫注的吃她的粥,仿佛那是唯一的意義所在。
完顔滄月搶下她手中的勺子,她也沒什麽反應,掃了眼桌上的飯菜,拿帕子擦了擦嘴就要起身。
完顔滄月按住她的肩,忍着怒氣盡可能的柔聲道“我喂你。”
雲樹重新坐好,可是她并不吃他送到嘴邊的粥。
“眉兒,你聽話,我就讓人去救他。”
雲樹擡眼看了他一會兒,緩緩張開了嘴。她心裏的感受,他是不會懂的。那些年的相處,她從沒逼着他對她笑,對他好,她總是盡可能哄他,讓他真正能笑出來;她傾盡所有挽留他,也沒有去逼他改變主意,沒有拿什麽來限制他,她那麽想要他留下來,卻依然給他選擇的權力。看來,她若不善待自己,有幾個人會真的善待她啊?
“眉兒,在你心裏,他如今比我重要,是嗎?”
雲樹默然的坐着,像是壞了耳朵,根本沒聽到。她的心裏一筆一劃的劃着兩個字諷刺。
完顔滄月丢下碗勺,伸手想将雲樹撈到懷裏,在雲樹要起身避開時,他又說“眉兒,你聽話,我就救他。”
雲樹依然避開了他,起身去了裏間,那是完顔滄月的卧房。
完顔滄月跟進去,她已經和衣上了床。看背影,發覺她更瘦了。
想起當年的雲樹,他也上了床,在她身邊躺下,猶豫了一會兒,伸手将她緊緊圈在懷裏,深深的嗅着她發間的梅香。直到他情不自禁的拱開她頸間的頭發,雲樹才轉過身,瘦瘦的手将他的臉頰捧在掌心,對上他漆黑的眸子。
“我都答應你,你就會救他嗎?”雲樹硬撐着嗓子極爲費力道。
“眉兒……”完顔滄月擰起眉頭,眼眶有些熱。
曾經她要完全屬于他,隻因爲他是他。如今她卻是爲了别人的命,才允許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