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白衣雲雲在血污連連的傷員中穿梭,很是顯眼。
他們三人一組的配合,講究的治傷程序,怪異的手套,奢侈的拿酒洗手的行爲,被其他軍醫嫌棄。認爲他根本就是富家公子來博個好名聲的!
這嫌棄很大一部分來源于嫉妒就如同,都是菩薩,怎麽自己就是泥巴塑身子,草包填滿肚子,而旁邊卻是一尊精雕細刻的玉佛!
這種嫌棄在數日之後,就沒有了。爲什麽呢?看傷員的存活率。
雲樹治傷肯下本。
酒是高濃度好燒酒,傷處的清潔與刀具、手套的清潔做的到位!藥是好藥。她習武以後就免不了經常受傷,這是嚴世真特意爲她研制的治外傷的藥,加上她在天竺拿了薛蘅的薛家秘藥,偷學一二,改進藥的配方,這傷藥的止血愈創功能,更是提升了不少!雲樹還加上内服的藥與之配合。
是以經雲雲們醫治過的傷員,傷處很少感染起熱,存活率大幅提升!
“雲樹,你這小混蛋不錯啊!”許霖吊着膀子過來看雲樹治傷。不把膀子給他吊起來,他老是忘了自己有傷,行動都不顧忌,傷處一再殷血。
雲樹手下給傷員裹着傷道“舍得開口誇我,說明,”她回頭眉眼一彎,“你這混蛋也可以!”
“你這小混蛋脾氣夠勁兒啊!”許霖已然把雲樹當男孩子訓了,說着話,抓起雲樹的酒壇,就往嘴邊送。
雲嶺擡手利落的搶了回去,語氣冷淡道“這酒不是喝的。”
“這酒這麽香,怎麽就不是喝的?”許霖難得與雲樹說話語氣好了點,雲樹的手下卻是這般态度!讓他的怒氣又上來了。
雲樹裹好了傷口,起身道“這是給你的這些兄弟處理傷處的酒,不是給你喝的。你身上的傷未痊愈,也是不能喝酒的。”
她還說的句句在理。
許霖麥色的面皮微紅,“哼,不喝就不喝。”沒話找話道,“你那個相好呢?這幾天怎麽沒見到?”
“八卦!”雲樹白了他一眼,轉身又去處理下一個傷員。
許霖這些日子拎不了槍,閑得無聊,好不容易跟雲樹好脾氣說話了,還一再被嫌棄,他還偏就八卦上了!湊過去壓低聲音道“你這般抛頭露面,你的小相好不生氣?他還真是不怕綠!”這小女子還是很能招事的!
雲樹回身冷冷看他一眼。
“你是希望我回去,由你站在這裏,眼睜睜看你這十成兄弟中的七成都去死?如你所願!”雲樹向衆雲雲道“收拾東西!我們回去!”
正在忙碌的衆雲雲聞言,止血的,裹傷的,洗傷的,劈柴的,熬藥的全停了手,下一瞬,裹了一半的傷布被丢下,止了一半的血不止了,血又汩汩流出來,就連煮着的藥也被冷水滅火,倒藥,素整的收拾東西,一點也不像是吓唬他,他們就是要回去。
許霖見雲樹脾氣這般硬,一時愣住。他怎麽忘了!這小女子可是敢提槍沖進真國數萬大軍中的!讓他孤身沖進去,
他都膽兒怯。上次她什麽名啊,利啊都沒要,還捐獻那麽多貨物,這次她自帶人員藥材來救治傷員……爲什麽他早沒清醒的意識到這一點?偏偏去羞辱她?
想留下她,他又拉不下面子,眼睜睜的看雲樹一行人走的幹淨利落,就如她處理傷員一樣有效率。
離得近的傷員,眼睜睜看着許霖把救命的大夫給氣走,什麽也不敢說,隻是看許霖的眼神有些變了。
這幾日,上城樓守城的士兵看到那二十來個白衣人在城牆下忙碌,就覺得放心許多即使受了傷,還有好藥給他治傷。而雲樹一行走後,再擡下來的傷員看不到那撥白衣人了,心中有些驚慌,逢人便問,那些白衣大夫哪去了?
本來沒有那成保障也就算了,可既有保障被撤除,則讓人恐慌。
這種惶恐的情緒,随着傷員死亡率的上升而上升到城樓上,守城士兵的鬥志都受到了影響。
京城被圍二十天,外援尚未到來,城内守衛志氣不高,這是很要命的!李文聲替皇帝來考察,卻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第二天,京中諸大藥房都安排了自家坐堂大夫,帶着醫藥來幫忙,濟世堂也在其中。傷兵彙聚的地方一片繁忙。
并不是所有會開方子的大夫都擅長治外傷,這番忙碌的效果,在幾日後呈現出來,卻并不怎麽顯著。聽到那些傷兵偷偷的議論,薛蘅也納悶,雲樹是怎麽做到的?
雲樹在益生堂囤藥材,他是知道的。他藥鋪那麽多,也不在乎一個益生堂的生意,再說雲樹囤藥材是自己出錢,隻不過将鋪面關門一段時間。這個主意,雲樹想拿,就讓她拿。甚至憑借商人的敏感,他也私下囤了一批藥材。可雲樹醫治傷兵,又是爲什麽半途而退?想來回到京城也半年多未見雲樹了,這晚,他去了雲宅。
是最初與雲樹合作的時候,有求于雲樹那個小孩子,他登過雲家的門。其後,雲樹幫他将關節打通後,他生意做的順風順水,生意上沒虧過雲樹,他也沒再來過雲宅,反倒是雲樹,去薛宅找過他幾次。
雲樹此次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修整門面,是以雲宅從外觀上看,并沒有寥落之相,隻是人聲寂寂,讓人通報之後,過了好久,雲樹才腳下輕飄的進來。
雲樹本來在内院與宋均擁爐暖酒喝,當真過上了禮部侍郎所指責的驕奢淫逸的日子,那場景委實不适宜被外人所見,她收拾了一番才出來的。她本來是想做些事的,禀一顆心,認真去做不求回報的事,卻還要被人折辱,她便回到宅中過自己的日子了,管它春夏與秋冬。
“薛東家,稀客啊!”雲樹抿着醉笑,一雙眼睛含了水一般。
“你喝多了?”
“冬日無事,小酌怡情。薛東家這麽晚來,所爲何事啊?”
“這個,你怎麽……”薛蘅将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我怎麽還有閑情雅緻?”雲樹笑了,撩袍子在主位上坐下,抿了口茶,潤潤喉嚨方道,“此刻京中的權貴們在内宅擁美人兒,品美酒的在少數?我怎
麽就不能呢?我還真不相信薛東家在自己家中就憂國憂民,過的苦行僧一般。”
雖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真國還有一個愛屠城的王子,不知道此次有沒有跟來,但是聲色犬馬慣了的權貴,此時又跑不掉,圈在宅中,可不更要通過美人與宴來壓下驚恐嘛。
薛蘅被堵的沒話說了。也是,他爲什麽直觀的認爲雲樹就該是憂國憂民的那個人呢?他可是聽過雲樹的大逆不道之言的。
“上面鼓勵我們這些藥鋪去救治傷員……”
“喔?我怎麽不知道?”雲樹悠悠然放下茶盞,做洗耳恭聽狀。
“京城藥鋪何其多?沒有通知到益生堂。”
“原來是這樣。”
“我們忙碌了幾日,可是據那些老軍醫說,效果并不怎麽好……”雲樹不接話,繼續喝茶,薛蘅隻好繼續道,“想問問雲樹前些日子,是怎麽做的?”
“你是奉命而來?”雲樹擡眼一笑。
“是朋友來求教。”
“這樣啊~你薛家的秘制傷藥,效果是很好的!”雲樹肯定道。
她什麽意思?那藥效果好,他怎麽會不知道?可是一小瓶藥可值百金,如何大量用?
“看來治傷,也是雲樹的秘方,是薛某妄言了。”
雲樹揮揮手,“非也,非也!我治傷,他們都看着,并沒有什麽不能示人的秘密手法。”
“那,雲樹是否可以授我以漁?”薛蘅試探道。
“薛東家的請求,讓我有些爲難。我好心去救治傷員,卻要被羞辱,你得了我所授的漁去做我本來要做的事,他們得了好處,而不用向我低頭,回頭更是會加倍羞辱于我。薛東家以爲,我該怎麽做?”
原來雲樹是因被羞辱才半途而退的。“他們爲何會羞辱雲樹?”
“需要我幫忙,還看不上我是女子。爲了不讓他死,我還得低聲下氣的倒貼上去救他。這天下之大,有幾個人值得我這樣犯賤啊?”雲樹醉語粗糙,道理卻不粗糙。
“可是堯關已破,京城之圍若不得解,我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你這是在勸我?”雲樹看了薛蘅一眼,眸色似嗔似怪,還有一絲生氣。
這眸色薛蘅有些抵擋不住,端起茶水遮擋道“我隻是說出我心中的擔憂。”
“我不過是一個被世人看不上的小女子,你同我說這些也沒用。”雲樹斂了眸色語氣低落道。
世道是如此,薛蘅也沒法說了。
“這些日子,雲樹可還好?”
“嗯,驕奢淫逸的日子來得不易,怪不得權貴們都喜歡,過着确實不錯。”雲樹丢開低落,大爺般的慨歎。
她這語氣與她絕美的容顔在一起,薛蘅從心底覺得不搭。他忽然突發奇想,若是這些年,她父親都在,她會被教養成什麽樣子呢?名滿京城的大家閨秀?美名或許會傳到宮中……薛蘅啜着茶,思緒飄的有些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