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利又抿了一口茶,點頭道“比上次的好喝。”
雲樹輕笑一聲,“室利國王心真大,這都做了俘虜了,這品茶的心思,更顯認真。雲樹不禁有些佩服了。”
室利笑道“我這不是學你們國家以前那個‘烽火戲諸侯’,博美人兒一笑嘛!”
“秀給你講的故事啊?”
室利笑道“我想博雲樹使者一笑。”
廢話說夠多了,雲樹決定直入主題。“鑒于你并不老實,而我不能把我的人置于險地。所以,我決定直接帶你去趙國,你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去學習趙國的大國文化與制度,權當我殺了你那麽多侍衛的一個回報。”
“你不需要我帶上财物出使趙國了?”室利吃了一驚。
“我直接帶你去趙國,是爲了保你一命,否則,我隻有把你和你的人全殺了,來換得平安。”<i></i>
雲樹說這話沒有一絲感情,如果室利不安分,她确實也不得不那麽做,否則,室利的人再追上來,死的就是她了!
“你一個女人,怎麽比我還要狠?我都沒想殺你。”
雲樹才不相信這樣的鬼話,落在他手裏,她怕生不如死。冷哼一聲道“如果真誠以待,卻得不到對方應有的尊重,讓對方懼怕也是不錯的!”
“你!”
這眼看要到了骠國,不遠處就是簡羅。本來是想回去搬救兵,來制住雲樹,好好拿她出氣!可他不想自己留下來成人質,于是改換裝束,想乘小船逃跑,誰想沒跑多遠就輕易被抓了回來。
“我本想把你的人都廢了,免得再生事端。但是,你有今天,也有宋均的緣故。我不想待你太苛刻。你去了趙國,無人護你周全,還是會害了你,所以,人,我還是給你留着。”<i></i>
“去趙國,所需時間較長。至于你的王位,待我覺得安全有保障了,會讓你的人帶你的書信回去,允許你安排朝中事務。我的俘虜,你可聽明白了?”
刀槍之下出政權!有權力,才有王者的威儀!雲樹正用這樣的威儀震懾着室利。
恩威并施!室利看雲樹的目光反倒有些放光。“像雲樹使者這樣的女人,趙國有多少?”
雲樹皺眉,“不知道。若再有人逃跑,别怪我刀下無情。”
室利這回沒生氣,這是實在的實力壓制。他都敗兩次了,還坐在這裏與雲樹品茶,可見雲樹也确實沒想殺他。雲樹一個女子出海,身邊的護衛能強悍若此,那趙國每年的貨物在簡羅也是高價難求,安安分分跟她去趙國看看,似乎也沒什麽不好。那句趙國話怎麽說的?識時務者爲俊傑!<i></i>
說是要與室利談談,實質上是告訴他,她對他做出的決定。在室利起身離開時,雲樹覺得有實力壓制一個國王,竟然感覺還不錯。她并沒有回屋,她睡不着,就扯了面巾,端起剛點好的茶,自己品。
宋均聽到外面的人走來走去,出來看,見室利這麽晚了又去了迎客艙,有些不放心,便也過去,卻被雲嶺他們擋在外面。
室利并沒有停留多長時間,可是雲樹卻一直沒有出來。
“姝兒~”宋均在門外喚了一聲。
“進來。”雲樹聲音清冷。
雲樹正在用竹筅擊拂,也沒看他。
“姝兒,出了什麽事嗎?”
“沒事。已經處理好了,你回去休息吧。”雲樹聲音柔和了些,依舊沒擡頭。<i></i>
安靜了好久,空氣裏隻有雲樹帶着韻律的擊拂聲,待茶沫密密咬盞了,雲樹擡頭見他還在,淡淡一笑,“喝茶嗎?”
宋均接過茶盞。咬盞細密,盞壁幹淨,茶湯乳白,茶香怡人,茶藝立顯!抿了一口,甘潤綿延。好久沒有喝到這樣的茶了,五髒六腑都給暖了過來。
“去睡吧。”雲樹接過宋均的空盞,要繼續洗盞點茶。她的面前已經擺了幾盞涼掉的茶。
宋均覺得心,針紮一樣疼。他和姝兒才剛好了幾天,就變成了這樣,明明應該更好的!
雲樹見他依舊不言不語立在她跟前,停了手中的忙活,看看他的臉色,拉他在腿上坐下。
“怎麽了?”
宋均隻看着她,看到眼睛發紅。<i></i>
雲樹沒有說别的,隻是攬住他的頸子,讓他微微低頭,然後吻了上去。
她今晚的吻,如她點出的茶,醇而綿,柔密而甘甜,讓他歡喜,又讓他心安。
過了好久,雲樹松開他,撫着他的心口,溫柔道“好些了嗎?”
宋均“嗯”了一聲。
“修儀,以後,你不是一個人了。你若是心中難受,可以跟我說說。”
宋均思緒萬千。他不是一個人了?他有姝兒了!他不是一個人了!
雲樹見他出神,揉揉他的臉。“不想說也可以不說的。”
宋均起身将他與雲樹的位置掉了個兒,有她在懷裏,心,就安定了許多。
“姝兒,我想起以前的事,心中難受。”<i></i>
雲樹偎在他懷裏,聽他說。
“昔年,柳修儀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一點點毀盡柳修儀的影子,才以宋均的樣子活下來。趙琰?我真的要殺了他,才能解脫嗎?姝兒,我心裏好難受。那将自己生生扭斷,重塑魂靈的感覺,好疼,姝兒……”
宋均抱着雲樹,他有些禁不住想哭。家族被屠滅的災難,他的死裏逃生,因着他的改變又被真切的想起來,刮骨噬髓,讓他痛不欲生。
“姝兒~我們爲什麽要經受這些,就因爲那片天下是趙家的嗎?”
雲樹直起身子抱他入懷。“即便殺了趙琰,也不會好過一分,我試過了。”
宋均不可思議的看着她。
雲樹涼涼一笑,“那天,我與父親母親去恭賀我那中了案首的青梅竹馬,回來時,身上還多了一樁親事,我是十分開心的。可是,在我家門前,下車時,我卻狠狠摔到了地上。一雙靴子踱到我面前,他要帶走我父親。他說他叫韓聚。我記住了他!”<i></i>
雲樹的笑陰冷一分,“也是他在牢中将我父親,用刑緻死!我離京之前,捉了他,将他關在地窖中,每日
給他過一遍刑具,把他加在我父親身上的都還給他。可是我的心卻越來越涼,越來越怕。一點也沒有報仇的快感,卻每一刻都在提醒我,父親他回不來了,什麽都回不來了……”
“姝兒~”
雲樹撫着他的臉,“我家隻有一個我,你家隻有一個你,我們都,再也不能好好活着了嗎?”
“宋均也很好,不用再改變。那些無法挽回的事,不要再想了。以後有我,好嗎?”
宋均禁不住吻住她的唇。姝兒!夜從來沒有這樣讓他安心。
因爲回去有事,雲樹的船就沒有沿途再進行商貿往來,在沿線的碼頭補充食物與水源後,便揚帆往廣州趕。三個月後,他們抵達廣州。闊别三年多,看到廣州城時,那種感覺竟是難以言說,不少漢子熱淚盈眶。<i></i>
雲樹看看身邊的宋均,上次到廣州,她的身邊是雨眠。世事滄海桑田。
抵達廣州的一個月前,雲樹讓室利修書回簡羅,安置他的國家大事。現在室利身邊,除了船工雜役留在船上,二十來個護衛都跟着他入住雲宅。嚴世真與辛坦之在廣州待了兩年,等雲樹回來,因北境頻傳戰音,辛坦之待不住,嚴世真隻好先同他回了濟陽。
室利下了船,像是來到了天國!見了什麽都新奇,什麽都要買!歌舞伎他就買了二三十,還有各樣的趙國嬌媚娘子,機靈丫頭,俊俏仆從,頂級大廚……雲樹本來闊大的宅子,被室利搞的擁擠不堪!每天鬧騰的她都不想再待在家裏。
不許室利再買人回來後,室利便又将他自以爲新奇好玩的東西,絡繹不絕的搬回來。雞飛狗跳半個月後,雲藏尴尬的對她說,家裏的庫房裝不下了……<i></i>
這宅子庫房有十間,除了三間放着雲樹與江雨眠爲婚禮置辦的一些東西,其他幾間幾乎都是空的。室利用半個月時間替她填滿了。
雲樹去庫房,看室利買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結果滿眼都是什麽珍寶首飾,绫羅綢緞,古玩,屏風……滿滿當當!額,竟然連雞毛撣子他都買回來了!做工還挺精緻!雖然他買回來就沒工夫再看第二眼,但這并不能阻擋他瘋狂購物的熱情!
雲樹揉着頭出了庫房,正撞見室利讓人搬回來一個非常豪華闊大的雕花大床。他非說他屋裏的床太小了!都不夠六個人睡!六個人!睡!
而這人也不嫌宋均給他戴綠帽子的舊仇了,正與宋均商議着,讓宋均帶他去逛青樓,一直擔任翻譯工作的任千智還是中間的溝通人!
這個,雲樹真不能忍了!
薛蘅看熱鬧不腰疼,帶着江闊依在廊下,姿态悠然的看雲樹手持雞毛撣子抽的宋均和任千智左突右逃,還趁亂抽了室利好幾撣子,小院裏一時雞毛亂飛。
室利的侍衛要上前,卻被雲樹的人壓制住,沖不過去救主子。
室利氣的跳腳,用生硬的趙國話道“我是國王!雲樹,你竟然敢打我!”這幾個月,室利也是用心學趙國話的。
雲樹彈彈衣擺,冷笑一聲,“在我家,我才是唯一的爺!你不要喧賓奪主!我的俘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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