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宋均的樣子,像是真怕那樣的事發生。雲樹斂了自己的心思安撫道“脈象上,修儀身子沒問題。以前沒有,大概是修儀年紀小的原因。不要胡思亂想。”
宋均本來不想現在就跟雲樹攤牌他的擔憂,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在她跟前,他不像自己了,不管做什麽都會顧慮她的喜好與感受。意識到這個時,他心是痛的。
當初他千方百計抹掉以前的影子,現在他又要從根本上變成另一個影子!他不喜歡!哪怕他喜歡姝兒,他也不喜歡一直變來變去的自己!可是姝兒并沒要求他變,她說他怎樣都行,是他自己爲了挽回她而改變的!他沒理由生氣,更舍不得對她生氣,可是對于命運的怨怼,讓他胸中忽然升起一團橫沖直撞的氣,爲了壓制這怒氣,他抱雲樹的手,不由用了力。
雲樹承受着他的力量,“修儀?”
宋均松開她,“姝兒看書吧,我出去。”
雲樹拉住他,宋均卻将手腕扯出來,勉強一笑,“姝兒,我想一個人待會兒。你好好看書吧。”
打開門,風又灌進來,書頁翻卷又止息。
雲樹愣在原地,不知道他怎麽了。剛才那個要冷靜的人明明是她,爲什麽宋均的面色才是迫切需要冷靜的?她忽然意識到,她是那麽的不了解宋均的性子。是了,這段時間的他,并不是之前的他。
宋均确實需要冷靜,可他冷靜不下來,他特别想搞破壞,他怕他把姝兒的藥房給砸了。所以他要出去!可是船上都是姝兒的貨物!房間是他與姝兒共同待的地方!姝兒不想他去殺室利!無從發洩的宋均縱身跳入了海裏,他迫切的想要把那怒氣潑出去。
巨大的落水聲驚的雲樹忙從藥房沖出來。“出了什麽事?出了什麽事?”
雲嶺與雲天在甲闆上閑聊,就眼睜睜的看着宋均跳入海裏,驚的還沒反應過來。見雲樹問,指着海道“宋均跳下去了!”
雲樹驚的身子一晃,慌忙跑出來的雲棉忙扶住她。
她什麽都沒說!他何至于這樣?
“修儀?修儀?”雲樹抓住船舷吼,又沖雲嶺急吼道“去把船停下來!停下來!!”
“修儀!修儀!”
雲樹正要翻上船舷往下跳,被雲棉眼疾手快抱住腿,又因雲棉力量不足,兩人一起摔在甲闆上,可雲棉怕她再去跳,扶她起來就抱住她不撒手。
“爺身子不适,不能見水!不能跳!宋均水性好,他不會有事的!爺不要着急,讓雲天他們去!會沒事的!”
回過神的雲天聽到這話便一頭紮進海裏,沖出來的雲河、雲端隻聽到落水聲,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雲棉道“宋均掉海裏了,快下去救人!”
室利的船本在最後面,他與薛蘅在談話,任千智做翻譯(雲樹學别國語言的時候,任千智也跟着學了,不然他自己都覺得這一路太沒存在價值了!)。聽到前面接二連三的跳水聲和吵嚷起來的聲音,室利不由趕了出來,讓船也開過去。
兩船相接,薛蘅與任千智回到雲樹的船上,室利也來到了雲樹的船上。雲樹絲毫沒注意到,隻揪着心,盯着海面,等他們,等他出來!
雲天他們入水又出來。雲樹一言不發緊張的盯着他們,等他們說話。他們看看雲樹,嗓子裏的話憋住,深吸一口氣,重新進入水中。
宋均去了哪裏?船前船後他們看了個遍,就是沒有人影。唯一的可能是他潛下去了。幾人散開,再往深處潛去,潛入五丈深後光影暗了不少,雲天等人都受不住浮了上去。雲河水性略好,咬咬牙又潛下去一丈,依然沒有看到宋均的影子,他也不得不浮上去。
換了方位,換了位置,又潛下去,如是再三。
閉上眼睛回想剛才與宋均說的話,他剛才的樣子,宋均落水到船停下來這段時間裏,船所走過的距離。他應該不是求死。
等着……
雲樹一聲不吭的死死摳住船舷,船上的人也都不敢出聲。
一身白衣,怎麽在雲樹身上就仙的像要飛起來?這回,雲樹并沒有遮面,男裝也擋不住她的傾世之美!室利見空氣安靜的不可思議,向雲樹走過去。
“你……”
“不要煩我!”雲樹語氣冰冷道。
室利吃了一驚,這個雲樹也太不把他這個國王當回事了!不僅托病不見他,還這樣對他說話!當下氣的就要走,剛要邁腳就定住!他是國王!他幹嘛要走?他就是要留下來看戲,看她哭!瞥了眼旁邊的秀,也看她哭!他第一次酸溜溜的覺得,無情無義也挺好的!讓人心動的女人,都最會讓人糟心!
可他并沒能如願,在他剛走完這趟心理路程後,秀狠狠斜了雲樹一眼,縱身跳進了海裏。
秀剛跳進海裏,還未來得及潛下去,宋均就浮了上來,揮着手裏的一條大魚,沖船上的白衣雲樹大叫道“姝兒,給你煲魚湯!”
雲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一松,“咔嚓”把堅硬的船舷摳掉了一塊。
不等雲樹吩咐,其他人慌忙把宋均和室利的秀王妃撈上船來。
秀巴巴兒看着宋均,宋均眼裏隻有雲樹。雲樹接過宋均手中的魚,丢給雲棉,讓她去備水,然後誰也不理,牽着宋均的手回了屋。
室利真生氣了!他是國王!國王啊!這兩個女人,沒一個把他放在眼裏的!!太他爹媽的失敗了!室利甩袖子回了自己船上。他再見雲樹的時候,是這天夜裏……
這場盛大的跳海救人行動,因被“救”人的主動回歸而終結的悄無聲息。人,各歸各位。船,重新!
雲樹換了幾條巾帕,将宋均濕漉漉的頭發擦的半幹。
“修儀~你有話跟我說嗎?”
宋均回頭對她一笑,“并沒有。頭發差不多幹了,我給姝兒煲魚湯,補身子。”
接受宋均,并不是隻接受他就可以,她原本并不想了解的那些事,也要去了解。她不能不去了解他,她們的關系不能隻建立在卧房裏。
“修儀,有些事,你若不想說,我不會逼你說。我可以堵上自己的眼睛與耳朵,當成什麽事也沒有。可是,你真的希望,我睡在你的枕邊,一點都不了解你,隻等着你扮成以爲我喜歡的樣子,來哄着我嗎?”
宋均滞住腳。“姝兒,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挺好。你若哪日厭煩我了,我直接走了就是了。我去給你煲魚湯。”說完“灑脫”的推門出去了。
雲樹沒有攔他。她本來覺得一段關系,若隻能留住其中的一段,不強求誰,也算是一段“圓滿”,可是當這所謂的“圓滿”被擺到桌面上來談及時,又顯得那麽貧瘠、可憐!那就是她之前想要的“圓滿”?她退而求其次的圓滿?
宋均端魚湯回來時,雲樹不在他屋子裏了,她在自己的屋子裏睡覺。宋均送魚湯進來,她起來喝了,喝完就又回了床上,什麽話都沒說。
宋均也沒說什麽,雲棉清理了桌子,他也回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發呆。
命是什麽?運又是什麽?昂揚的生命姿态被扭曲,被碾壓,該怪誰?她接受他了,是他當初盼望的,他卻又怕她失望。他還有另一個要奮起轉變的性子要壓制。轉變,會再次翻起他以前的所經曆的那一切,掀起他無處發洩的滿腔怨恨。他的心,又亂又痛。
敲門聲傳來時,雲樹以爲是宋均,傳來的卻是雲嶺的聲音。“爺,室利國王那邊出了些事情,您需要看一下。”
雲樹本就和衣而卧,起身拉開門,“發生了什麽事?”
“您吩咐看好室利國王,今夜發現他的一條小船脫離船隊後,咱們的快艇将小船給攔下了。誰承想,室利國王在那小船上。”
他竟然想偷偷離開!白日裏還在與薛蘅談合作!薛蘅沒找她,說明談的還比較順利,他竟然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他竟然還會孫子兵法!雲樹有些氣笑了!
“室利人呢?”
“爲避免放他回去再起兵刃,被扣在咱家的快艇上。”
“把他帶過來吧,我跟他聊聊。”
原來雲樹并非完全相信他,并非全無戒備!隻是,想他一國之君的貼身護衛,竟然一再的幹不過雲樹的護衛,他覺得他實在,嗯,有些弱小!幸虧沒想趁她不備,再動手,否則死的渣都沒了!
室利被“請”過來時,雲樹已經點好了茶等他。
“請坐。”雲樹眉眼微彎。
室利國王以雍容華貴的姿态,理了理他爲了“行事方便”換上的極普通的衣飾,端莊威嚴的坐下,端起茶盞輕抿一口。
雲樹語氣柔和,“這茶可還合口?”
這次雲樹沒有泡茶葉,而是用點出來的茶,招待室利。雲樹旁邊的桌上還放着整套的茶具。
室利抿了一口才發現味道與上次不同,低頭再看,發現并不是清湯裏面幾片樹葉,而是一層均勻細密的浮沫盈滿茶盞,味道還挺特别。他忍不住又抿了一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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