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的事了,她都忘了當時說了什麽。
那海盜頭子看起來人模人樣,行事禽獸不如,一刀一個人頭,逼着她去想。還縱容手下奸 淫……
雲樹有些想不明白,他怎麽回來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雲樹忙躲進暗影中。
小女孩裹着衣服,顫抖着走了下來,女人撲上去抱着小女孩哭。
小女孩戰戰兢兢說了些什麽,女人忽然狠狠瞪着暗影裏的雲樹。
雲樹不明白,她明明是想來幫忙的,怎麽又遭人恨上了。
“他叫你上去。”
雲樹壓低聲音指着自己,“你确定是叫我上去?”
“就是你!他說你若不去,他便又要開始殺人!”女人憤恨道。
幾年不見,宋均像是依舊比她高出一截。她就屏息偷看了一會兒,仍然被發現了!
這女人不相信她。雲樹也不敢告訴她,四朵雲的存在。她是自己送上門找罪受的!遮上面巾,吸了一口氣,雲樹踩着竹階上去。
“你來了?”他又故意捏着嗓子,描摹出兩分江雨眠的聲音。
雲樹立在門前,望着在桌邊怡然飲酒的那個人。三年未見,他倒是扮的像個書生了。
宋均望着她。盡管雲樹是蒙着面的,他原本冷着的面上,依然慢慢洇出笑意,看起來還很真的樣子。宋均指指旁邊的凳子。
“坐。”
雲樹走過去,撩起衣擺坐下,一雙眸子微微遮在暗影中看不出情緒。
“三年未見,想我了嗎?”
雲樹望着他,眨了下眼睛。
“我在馬六甲等了你三年,還以爲你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眸子晶亮,望着雲樹,笑得很好看,沒有一點狠厲殺伐。“還好,你沒有死。我也沒有死。”
雲樹眉眼微微一眯,沒有說話。
宋均輕輕皺眉,“怎麽?我沒有死,你不開心嗎?”
“你覺得呢?”雲樹終于開口。
宋均嗤笑,“要是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是死而複生的江雨眠。。。”搖搖頭,“你大概會哭的很慘。”
“雨眠~”雲樹的眸中多了溫柔的情緒。
“可惜啊!沒有他,隻有我!”
宋均聲音多了一分冷硬,在雲樹面前放了一杯酒,雲樹并沒有看。
“如今酒也不敢喝了?”
雲樹睇了一眼,“這酒,不喜歡。”拜他宋均所賜,她确實不敢再随意喝酒了。
宋均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既然來了,今晚就陪我吧。”
“你敢讓我陪?”雲樹一雙眸子似笑非笑。
宋均邪笑着對她招招手,“過來姝兒,讓我抱抱。”
雲樹不爲所動。
“我想了姝兒三年,讓我抱抱,好嗎?”他依然演的一出深情好戲。
雲樹微微彎了眉眼,移出一條腿,對宋均招招手指,“過來。”
宋均含笑起身,坐在了雲樹的腿上,輕柔的摘下她的面巾。
“喜歡嗎?”
雲樹沒有答話,擡指由喉管輕輕撫上他的下巴,慵懶的像對待一隻貓兒,長睫微擡,“修儀果然貌美。”
宋均大笑,“姝兒果然有趣!”
他的姿态非常松散自然,雲樹心中驚訝的同時,她自己的脖子已經在宋均的手中。
宋均笑道“我很喜歡姝兒的。”食指在那個緻命的區域輕劃着,卻沒有按下去,而更像是挑逗。
雲樹隻是試探一下宋均的态度。她所處的位置并不适宜去按宋均的脖子,況且,上次她就是按了那個位置制住他的,他是警覺的。雲樹抽回手,攬住他的腰,輕笑一下,别過頭,在他的胸前蹭了蹭,然後微微的僵了一下。
宋均的手正輕輕撫着她後腦,察覺她的僵硬,柔聲道“怎麽了?”
雲樹松開他,仰首淡笑,“起來。”
宋均愣了一下,含笑起身,向她伸出了手。
雲樹并不擡手,隻微微側頭看他,又是一笑,“不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宋均笑着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飲了一杯酒,“江雨眠身上殘留的味道,你是怎麽處理的?”
他說的是初見那晚的事。雲樹笑意深了一分。
“爲什麽總将雨眠推到我面前?修儀可不自信了喔!”
宋均笑容微凝,而後又展顔。
“你是來找我的?”雲樹望着他的眼睛。
“嗯。”宋均又飲一杯酒。
“我在這裏了。然後呢?殺了我嗎?”
宋均又倒酒,“那不是太便宜你了?”
“所以呢?”
宋均還未說話,竹樓下傳來嘈雜聲,很快有敲門聲傳來。
“進來。”宋均道。
雲樹面色微變。那幾個壯實的海盜竟然押着五花大綁的雲端進來了,身上血迹斑駁,像是掉進了某種陷阱。
宋均看到她的表情,笑得更開心了,“我決定先拿他開刀。
雲樹含笑道“你我之間的事,與他無關,不是嗎?”
宋均緩聲道“誰說不是呢?去,将他釘到柱子上,先抽五十鞭子。”
“是。”幾個海盜立即就要将雲端拖下去。
雲樹臉上再也挂不住笑了,若任由雲端被釘到柱子上,他的手腳怕是要廢了。“等一下!”
宋均揚眉,“隻是釘到柱子上,又不是立即死了,姝兒在擔心什麽呢?”
“爲什麽要那樣呢?”雲樹強自鎮定。
“因爲啊~我心裏不快活。”
“怎樣才能放過他呢?”雲樹将自己的手覆上宋均桌上的手背。
宋均反手握住雲樹主動送過來的手,壞笑着看她。“姝兒想讓我快活?”
“說說看。”雲樹努力一笑。
宋均望着雲樹,頭也不轉道“先把他關起來,看好了。”
“是。”
雲樹對宋均做的動作,雲端都看着,掙紮道“雲爺,不用管我!雲爺!”卻被幾個海盜蠻橫拖出去。
宋均抓着雲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懷裏。雲樹又挂上笑,用手背撫上他的臉頰,“恨我嗎?”
“你恨我嗎?”宋均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像是想掩住眸中的情緒。
他竟會這樣問她,雲樹心裏明白幾分。
“在這個地方遇到,也是陰差陽錯。可是,你到這麽遠的地方找我,隻是因爲心中太恨我嗎?”
宋均别過頭,不
回答,箍住雲樹的手臂,将她緊緊抱在懷裏。雲樹看不到他的表情,卻感受到他加諸在她身上的力量。
“修儀,你弄疼我了。”
宋均很過分,她隻希望柳修儀還有幾分正常。
雲樹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什麽情緒,宋均的力量卻收斂了許多。雲樹心中又明白幾分,可是想到宋均以前做的事,她又将心中的明白推翻。
當初,她恨到殺了他都面不改色,這些年是刻意的去淡忘了?她竟然能接受他這樣抱着她了?不!如果是那個雙目凸出如牛眼的人如今再抱她,她依然會毫不猶豫的下手!
雲樹下意識的搖頭,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察覺她微微扭動的身子,宋均的手臂又卸下幾分力氣,隻是依然将她按在懷裏。
“趙國不接受你,換個國家,你依然可以出将拜相,乃至做國主。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卻從來沒有哪個國度是尊重女子的。。。”雲樹的聲音有些不受控制的苦澀。
“因爲我沒有尊重你,所以你才要殺了我嗎?”
雲樹沒有說話。
當年她下手,不隻是因爲宋均不尊重她,更因爲,他背棄了她對他的信任,她對他的好,摧毀了她心中不多的美好念想,掐滅了那個好不容易鮮活起來的她。
“這島上的女人因爲不願跳火殉夫,不願出家修行,爲她們的親人和國家所不容,被逼到這個海外荒島上的苟延殘喘。”
“你想讓我放了她們?”
“你既然是來找我的,我在這裏了,與她們還有什麽關系?”
“那晚,若不是那女子對你舉止輕佻,而你慨然接受,我是不會那樣對你的。”
雲樹坐不住了,她身子發抖,猛的掙開宋均,退到桌子的另一邊。“你不要說了!”
“姝兒,你殺了我一次,還不解恨嗎?”
雲樹“唰”的拔出腰間佩刀,喝道“拔刀!”
之前因爲擔心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才掩住自己的情緒,選擇近距離的接觸。那是他所喜歡的,也是幫她找到他态度的最快捷方法。可是現在,她裝不下去了,不管是不是他的對手,她不要再聽一遍!
宋均的刀就在他身後的竹牆上,他沒有動。
“我以爲我等不了三年,或許活不了三年;我以爲再見你,必然要殺了你。可是,姝兒,我在馬六甲等你三年,越等我就越盼着你回來,平安回來。。。我想見到你,想你送給我的海膽,想你給我煮的魚湯,姝兒~”
抱她一下,他就什麽心思都藏不住了,隻想挽回。最初留在雲樹的船上,他隻想給自己添段風流韻事,可是在不知不覺間這感情吸引着他,牽絆着他,讓他不知死活。
“所以呢?”雲樹狠狠道。
“姝兒,我死過一次了,那件事就翻過去好嗎?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并不想再見你!拔刀!”她還在給自己找借口。
“姝兒,我在水裏傷了身子,如今我不是你的對手。你若是還怨恨着我,就再殺我一次吧。”
雲樹不想細品他話中的意思,不想去想他是如何掙出一條命的,她努力克制住條件反射似的要給他看病的沖動。
宋均看到雲樹多變的表情,卻笑了,“姝兒還是那麽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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