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樹心軟下來,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怎麽了?”
“我怕挨打。我怕你把我打走了。我不想走。我在這裏看着你就好了。”江雨眠可憐兮兮道。
雲樹想起他的經曆,覺得自己說話太狠了。“對不起,我。。。”
“不是你的錯。我自幼便被賣到戲班子裏,挨打是家常便飯,即使是現在,我也清楚的記得棍棒鞭子落在身上、頭上的聲音。我也不知道我現在爲什麽會那麽害怕挨打,明明以前是挨慣了的。”
有誰是挨打挨慣了的?
“我,對不起,我以後絕不會打你,你放心。”
“真的嗎?”得了雲樹的保證,江雨眠眼睛一亮。
“真的。”
“那我要是再抱你的手臂呢?”≈1t;i>≈1t;/i>
果然沒有強悍的手段便不能壓住場子。雲樹無奈道“你可以跟我保持距離的。爺畢竟是個女兒身。”
“你爲什麽不能接受我呢?你想做什麽我都會支持,隻要你接受我。還是,還是你嫌棄我之前的經曆?”往日的經曆又讓江雨眠自卑的擡不起頭。
“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你以後不要再這樣說自己了。誰都不想有那樣的經曆,那不是你的錯。”
說到最後,雲樹有些咬牙切齒了。她被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如果不是運氣好些……
初見江雨眠時,他雖然眼睛看不清楚,可是風華絕代!琴藝無雙!自信!堅韌!而現在他竟被搓磨成這個樣子。她是真覺得心疼。
“江雨眠,你看着我。”≈1t;i>≈1t;/i>
江雨眠擡不起頭。
雲樹重新坐過去,一字一頓道“我從來沒有嫌棄你,以後也不會,你要相信我!我不接受你,是因爲我也不清楚,我究竟想要什麽。你能明白嗎?”
江雨眠終于擡起霧蒙蒙的眼睛看着她。
雲樹望着他的眼睛,心更軟了。“我保證,隻要有我在,絕不會讓人再欺負你!回頭我就再給你加兩個人,你去美人居也會安全許多。我一定盡快解決了萬世明!”
“你既然不願意接受我,爲什麽還要這麽關心我?”
“一定要知道原因才放心嗎?”
“嗯。”
“你當年問我是要捧你嗎?你的琴藝歌舞都是驚才絕豔的,我确實是想捧着你。”≈1t;i>≈1t;/i>
“那若是有一天,我什麽都做不了了呢?”
“我聽過,看過,它們都在我的腦中,我依然會好好待你的。”
“爲什麽這樣你都願意,卻不願意接受我呢?”
雲樹眸色一暗,“因爲這個許諾是我可以做到的,且在安全範圍内。你離開、改變心意或者高就都不會影響到我。”
“你并不相信我?”
雲樹搖頭,“不是你的原因。世事多變,不敢再相信罷了。”
誰都有心結。當初黎歌說的話,可比江雨眠說的好聽多了,句句都在心坎上,結果呢?
半路無話。直到臨下車,江雨眠抓住雲樹要去挑簾子的手腕。
“遇見你,才有今天的我。我不會離開,不會變心,更不會高就。你可以不給我任何感情上的許諾,隻要你不趕我走,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1t;i>≈1t;/i>
雲樹看看他,什麽也沒說,下了馬車。
江雨眠有些摸不準,他想了半路的話,雲樹聽進去了幾分。
雲樹回去隻覺身心俱疲,在浴盆中泡到差點睡着。起身後就撲到床上大睡,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
煥梨進來伺候,“爺一天沒吃東西,這會兒餓了吧?飯菜都備好了,您是在隔間用,還是在床上用?”
雲樹伸了個懶腰,撒嬌道“在床上。”
煥梨一笑,吩咐雲棉去傳飯,到了杯茶給雲樹潤潤喉。
“我給爺收拾東西,現那枚梅花金針不在了,爺可記得丢在哪裏了?我着人去找找。”
那梅花金針是義父給的,不能随便給弄丢了。雲樹想了想,“好像是昨晚被我當作暗器投了出去,應該在益生堂的後院,你着人去找找。”≈1t;i>≈1t;/i>
“好。”
“雲深,你去跟張元說,讓他帶人去找找。”
煥梨接過雲樹手中的茶盞,跪在床邊爲雲樹梳,“爺一會兒還出去嗎?”
“雲寶回來嗎?”
“回來了。”
“你去讓他來回話。”
“要不等您用完飯,再讓他來?”
“沒事,去吧。”
煥梨退出去,很快又進來。“爺,江雨眠在外面。”
“他有事嗎?”
“也沒說什麽事,隻說要見您。”
“把屏風張上,讓他進來吧。”
“是。”≈1t;i>≈1t;/i>
煥梨出去後,雲樹閉着眼睛自己梳着頭,聽到外間的腳步聲,淡聲道“有什麽事嗎?”
“爺說晚上要帶我去見個人的,我來等爺。”
雲樹想起白日的話來。江雨眠說他怕挨打,那他怕不怕見挨過打的人?
“過一會吧。你用飯了嗎?”
“沒有。”他是算準了雲樹沒用飯才颠颠趕過來的。
江雨眠聽到裏面窸窣的穿衣聲,過了會兒,雲樹依舊一身白衣轉了出來。
“坐吧。”
雲棉傳來的飯菜便擺在了外間,雲樹又讓給江雨眠添了碗筷。
雲樹安靜的吃着飯菜,碗中忽然多了一塊紅燒排骨,然後是青菜,還有一碗湯。≈1t;i>≈1t;/i>
雲樹對他笑笑。哥哥走了,義父不在,像是好久,好久沒有人爲她夾菜了。
煥梨回來了,雲樹招招手,示意雲寶進來回話。
雲寶立在桌邊,輕聲道“用了兩百兩銀子,任千智被打的皮開肉綻。大牢那邊已經打點好了,爺若是想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去備車吧。”
“是。”
“你要帶我去看那個被打的皮開肉綻的人?”江雨眠面色不太好。
“我是帶你去看看,我是什麽樣的人。”讓江雨眠聽雲寶回話,就是先給他提個醒。
江雨眠沉默了。
“你還去嗎?”
“你爲什麽要打那個人?”≈1t;i>≈1t;/i>
“他言語不遜,诋毀先父。”
江雨眠不記得他的父親長什麽樣子了,他的父親将他賣給戲班子,他是沒有餓死,可是他過的日子……所幸,雲樹不知道。
江雨眠手中的湯匙“當啷”落入碗中。
“你怕嗎?”雲樹望着他的眼睛。
“有你在,去哪裏我都不怕。”江雨眠故作硬氣道。
“那走吧。”
大牢中光線不足,氣味難聞,還有耗子出來逛街,或在梁上打架,時斷時續的呻吟聲,偶爾還有慘叫聲。
每當這時江雨眠就特别想抓雲樹的手,他拼命忍住。不管雲樹是不是故意吓唬他,如果聽都聽不得,看都看不得,他如何還能站在雲樹的身邊?≈1t;i>≈1t;/i>
雲樹似乎聽到他“咚咚”狂響的心跳,回頭看了他一眼,江雨眠努力給雲樹凝出一個難看的笑。
雲樹将手遞給他,江雨眠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
雲樹的手筋肉相宜,細瘦修長,微帶薄繭。是嚴世真費心爲她調的藥物煎湯泡手、敷用,她每日舞槍弄刀的手才不至于過分粗糙。
江雨眠的手也是修長的,卻比雲樹的手柔軟許多。
雲樹輕聲道“指腹的疤痕都好了嗎?”
江雨眠一愣,然後才明白雲樹的意思。在蘇州時候,他脾氣,用手指勾斷了雲樹送給他的嵇琴琴弦,兩根指腹被琴弦割透,深可見骨。
爲了不留疤痕,不影響他以後演奏樂器,雲樹很是費了一番功夫。≈1t;i>≈1t;/i>
“好了。你看。”說着,将食指和中指抵在雲樹的大拇指上輕輕揉了揉。
雲樹是聽他心跳太大聲,爲避免一次用藥過猛,适得其反,沒想到他還有心思……
正好走到了任千智的大牢門前,雲樹就松開了江雨眠,将手背在身後。
獄卒提起嘩嘩啦啦的鑰匙将牢門打開,“任千智,有人來看你了。”
任千智死屍一般趴着未動,獄卒走過去踢了他一腳,任千智依舊未動。
獄卒見他身上盡是血,忍不住去探了探他的鼻息。這一探吓了一跳。殺威棒是有分寸的,再說人家還特意強調隻要皮開肉綻,不要他的命。
雲樹走了進去,抓起任千智的腕子,而後丢了腕子,在他的傷處按了按。任千智裝死失敗,大叫起來。
“你這個人,有點意思啊!”雲樹抽出帕子擦擦手,對獄卒道,“沒事了,您去忙吧。”
獄卒對任千智罵罵咧咧的提着鑰匙走了出去。
雲樹見江雨眠站在外面沒敢進來,也沒有勉強他。
“你是來看我死沒死?看過了,請回吧。”
“你命都不要了,替萬世明頂罪,他就沒讓人來看看你?我還真是高估他了。”雲樹語氣不屑道。
任千智轉過頭看着雲樹。
“我不過是說了你父親一句,你還真夠狠!”
“你這麽聰明,爲什麽要替萬世明送死?”
“那是我與他的事。”
“不就是當年他救了你母親一命嘛。你若是死了,涼薄如萬世明,他會管你母親的死活嗎?”雲樹漫不經心道。
“你怎麽知道?” 任千智吃了一驚。
“我若是拿你母親威脅你這大孝子,你是不是就是我的人了?”
“你敢!”任千智要起身抓雲樹,卻痛的又跌到草鋪上。
“你知道我父親是怎麽死嗎?”
“我管你父親是怎麽死的!”
雲樹自語道“在大理寺的大獄中,他并不是被用刑緻死的,他是被用刑後沒有及時處理傷口,在高燒中亡故的。你父親是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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