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倒是厲害,眼見人身攻擊不成,轉而就談起了大義,博同情。
雲家收的租子大家都擔着,誰讓雲樹是個衣食無憂的土财主,此番言語定能幫她将人心攬回來。
果然衆人聞言,唏噓不已。那婦人并沒有認真分辨衆人的唏噓聲中的異樣,正以爲這句話幫她立住了陣腳。這番心頭的思量卻被一聲暴喝打斷。
“你這婦人,實在不像話!雲家的租子有哪一年比别家重了?考慮到改革給各位佃戶帶來的負擔過重,雲家已将今夏的糧租減了兩成,就是要幫你們平穩度過這一劫。在這清河縣,甚至整個濟陽府,有哪家地主待佃戶這樣寬和?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這樣诋毀?真是沒有良心!我家主人一片好心真是喂了狗了!”
在隔壁院子擔任監工的雲奇早就聽到這邊亂哄哄的,還以爲隻是找嚴先生看診的,也沒想過來湊熱鬧,但那婦人扯着嗓子給雲樹潑髒水,全灌進他耳朵裏了。
那婦人沒皮沒臉的扯污的可是雲家的正經主子,他能得到雲管家的重用,可是小主子點了頭的,當下,他如何還能在那邊站得住,丢開手上忙的事,趕了過來。
雲海今天來送桂樹,與雲樹議定後,向村中的佃戶通知了這一消息。
那婦人被雲奇的暴喝驚得愣住。整個村子裏吵架,沒有哪家婦人吵得過她的,今天一而再的被打臉,打得她都懵了。
一個“老好人”上前道“她兩口子今天去城中補交糧了,剛回村就被叫過來,怕是還不知道這事,您多擔待。”
另一人道“你還不快跟雲公子道歉,不要胡鬧了。”
雲樹怎麽說也是雲管家的親戚,雲管家可是月月帶了許多東西來看望,寶貝程度可見一斑。雲奇又是雲管家的左膀右臂,連雲樹建個院子都讓他親自來監工。今天這事若是傳到雲管家那裏,添油加醋說給雲家主子聽,或許他們整個村子都要被這個無知婦人牽連。
他們哪知道,雲家家主剛被這婦人潑了髒水,而自己正在旁邊看熱鬧。
雲樹從愣怔中回過神,看着這兩個爲自己說話的人。她本應該感到慶幸,被那婦人诋毀半日,村中之人終于肯爲她說句話,可是細品之下,松散了剛才的驚吓與自責,她心頭忽然湧起一股與一個孩子極端不符的蒼涼笑意。
看看那些看熱鬧的村民,中毒的孩子,忙着的義父和眼前這個潑辣的婦人。她好心帶人回來看診,轉眼間就成了下毒的人。
她可以說服義父,說服薛蘅,可以說服單成,此刻對于欲加之罪,卻覺得百口莫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每一條都是無中生有的理由,你又如何與她針鋒相對,一一辯駁?心頭一癢,她又想笑。
花娘在廚房也聽着院子那婦人吵的不像話,可是嚴先生說事關人命,讓她趕快把藥煎出來,她也走不開。兩個藥鍋同時開,用武火将藥煎出來,好容易第一批藥煎好,急急捧出來。
那婦人的丈夫看到藥已煎好,唯恐嚴世真一生氣不給他兒子用藥,抱着孩子喝道“你快跟雲公子道歉!要不是雲公子将他們帶過來,說不定這會兒還沒人現呢。”
那婦人本就強詞奪理,如今連番被打臉,就連她丈夫都要讓她道歉,她不甘心,可是看到藥碗,也軟了下去。哭哭啼啼,不由心的請雲樹原諒。
雲樹沒說話。
這婦人在衆多村民面前給她編排了“罪名”,現在又求她原諒。自己沒有錯,爲什麽要受她編排?縱使拿出君子肚量原諒她,君子就不會感到委屈嗎?況且,她根本就沒有什麽道歉的誠意。
原諒了她,那罪名就不會有絲毫影響嗎?父親的經曆告訴她,并不是那樣的。連單成都更願意相信小道消息對父親的诋毀,而忽略朝廷的官方說法。
朝堂之争,能人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能人也能屈能伸。以小見大,這婦人,倒也是個“人才”!
那婦人見雲樹并沒有理會她,又要上來拉雲樹的衣衫。
餘宏忽然怒了,“說話就說話,道歉就道歉,做什麽拉拉扯扯的?你再敢碰樹兒,我就不客氣了。”上次是他護她不周,他不想這事再給雲樹留下心理陰影。
餘宏的這句話,惹得嚴世真回頭認真看了他一眼,又看到被他護在身邊,此刻正仰起頭,帶着奇異目光看着他的雲樹。不知道雲樹之前經曆的嚴世真覺得,這樣的維護,這樣的依賴,兩人真的很像親兄妹。
那婦人又哀泣。
嚴世真自然不會見死不救,收回在餘宏身上停留的目光,也不理那婦人,将藥揚的涼些,給那孩子灌下去,其他幾個孩子也用了藥。
嚴世真讓花娘再去煎,半個時辰後再給他們服一次。
眼見藥物起了效,嚴世真才開口道,“這事總要查清楚,免得又有人誤食了有毒的花草。”對那個醒轉過來的孩子道”除了供品,你們在一起就再沒吃過别的東西?”
那孩子被剛才的場景吓得不輕,畏縮的點點頭。
“那些供品,你們是就地就吃了,還是拿到了别的地方吃了?”
“我們怕人看見,拿到旁邊的林子吃的。”
嚴世真指着院中人道“你們推舉三四個人,随我去找找,看是在哪裏牽連到了曼陀羅花。”
走到雲樹面前,擡手摸摸她的頭,安撫道“樹兒别怕,義父一定将這件事情查清。”
雲樹還有些沉浸在餘宏剛才對她的維護中,有些愣怔的點點頭。
嚴世真又擡頭對餘宏道“你看好她。”
餘宏點頭。
嚴世真帶着幾個人走出院子,雲樹卻像是猛然從呆愣中醒過來,拉着餘宏追出去。
餘宏向雲奇示意看好這裏的人。
雲奇忙點頭。
“義父!”
嚴世真轉身。
雲樹追上他,“義父我要去,我要親眼看看是哪裏出了問題。”
嚴世真看着她脫離了愣怔的目光,清亮而堅定,那一刹那,真的覺出她的成長。
正如她母親說的,聰慧過人,心性堅韌。敏銳的覺那些孩子的不正常,及時的帶他們回來,一片好心,又被一個潑辣的成人污蔑。這樣的事,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