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姝知道義父說的是誰。
義父堅持陪她,也是爲她好。無法勸義父回去休息,便對煥梨吩咐,“去拿條褥子來給義父。”
“是,小姐,我這就去。”煥梨轉身出去。
“義父這樣睡着了,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這就是小女兒的好啊!”嚴世真笑道。
“是義父待眉兒好!”雲姝道。
嚴世真拍拍她稚嫩的肩頭,“去看賬本吧。”
雲姝點頭,正要坐回桌前,雲帆在門外道“小姐,那位公子來了。”
“這不,說曹操曹操就來了。我也不用睡了。”嚴世真端起茶碗灌了兩口,醒醒神,起身向雲姝伸出手道,“走吧,眉兒,去會會那個小纨绔。”≈1t;i>≈1t;/i>
書房就在靈堂的後面,嚴世真牽着她繞過遊廊,一直到大門處。門外小公子的裝扮倒讓她吃了一驚。
隻見他一頭烏黑的絲被籠到頭頂,用一支金钗挽住,鬓邊垂下兩縷絲,趁得原本秀氣的眉眼倒含了一種天然風韻,額間的一點朱紅更讓人見之難忘。通身藍色錦袍,腰間黃色緞帶束出少年人的筆挺身形,這身裝扮遮了他的張揚纨绔之氣,還給他添了兩分穩重,二分文弱,又貴氣逼人。好一個貴家公子!
李維翰身後立着幾個彪形大漢,沒有了前些日子的張揚跋扈的姿态,看起來倒是順眼多了。
嚴世真松了雲姝的手,拍了拍她的肩。雲姝會意。走上前去,行了一禮,道“李公子久候了!裏面請。”
李維翰還了一禮道“請。”≈1t;i>≈1t;/i>
李維翰在靈堂前上了香,吊唁一番。
自雲進同進了大牢,雲家便極少有人登門,是以即便是年節,前院正廳依然是靈堂設置,若有人前來,都是在偏廳用茶叙話的。
李維翰吊唁完,雲姝引他前往偏廳。二人分賓主坐下,嚴世真立在雲姝旁邊,細細打量着李維翰。
紫韻送上茶水。
雲姝請李維翰用茶,又道“多謝李公子前來吊唁家父家母。”
李公子放下茶盞道“雲小姐客氣了。前些日子是我行事魯莽了,今日特向雲小姐賠禮。”
“這,不敢當。”雲姝被這李公子的話唬了一跳,這小公子轉性了?當初逼自己賠禮道歉,而今竟然是來賠禮的?不由轉頭看了看嚴世真。≈1t;i>≈1t;/i>
嚴世真撇了撇嘴,也沒有别的表示。
“我不清楚雲宅生的事,當日在街上唐突了雲小姐。昨日收到雲小姐送來的玉如意,心下慚愧,今日特送來蜀錦一匹,希望與雲小姐化幹戈爲玉帛。”
李維翰剛說完,門外的彪形大漢端進來一匹蜀錦。
化幹戈爲玉帛?
思量李家如今也是京城中的頭号人家,李大人還是第一個來吊唁自己父親。前些日子,李家小公子賠禮道歉的要求雖然不講理,但雲姝是知恩圖報的,對李維翰當日的作爲不再怨恨,以至于她都給忙忘了好多天。昨日想着送去的禮,不能寒酸了,就撿了一柄成色不錯的玉如意。
如今他送來了蜀錦,倒也圓了玉帛之意。隻是對于這小公子爲何轉了性子,還是想不明白,難道真的是自己昨天的那封信,起了這麽大的作用?≈1t;i>≈1t;/i>
“這些日子過于忙碌,以緻延誤了登門拜訪之事,李公子寬厚,不計前日事便好,這禮雲姝就擔不起了。”
李維翰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頭。還是第一次有人拒絕他的禮物,這讓他有些不爽,但想想今日來的目的,又壓下脾氣道“我今日來,就是想要與雲小姐化幹戈爲玉帛的。昨日收了雲小姐的玉,今日特送來蜀錦,隻爲圓了化幹戈爲玉帛之意。雲小姐不肯收,就是還在介意我前些日子的所爲,不肯原諒了?”
“不不,李公子言重了,我并不是這個意思。”雲姝慌忙道,“既然這蜀錦是李公子的誠意,我便收下了。謝謝李公子。紫韻。”
紫韻上前接過蜀錦。
李維翰露出笑顔。爲了進一步增加交集,又道“雲家遭此不幸,在下深以爲痛。雲小姐日後若有需要幫助之事,可到李府找我,我必當竭力相助。”≈1t;i>≈1t;/i>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雲姝剛要說話,隻聽身邊的嚴世真道“既然李公子這麽有誠意,現下還真有一事需要李公子幫忙了。”
李維翰正擔心這話說得有些突兀,雲姝又給生硬的拒絕掉時,嚴世真的話讓他歡喜起來。隻是他一門心思在雲姝身上,倒是忽略了她身邊的人,“這位先生是?”
“這位是我義父,嚴世真,是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雲姝介紹道。
“原來是這樣。請問嚴先生有何事需要在下幫忙?”
“李公子如此誠懇,嚴某便直說了。前天晚上,有賊人潛入雲宅,将我家小姐擄了去。”嚴世真停下話,打量着李維翰。
李維翰聞言臉色一變。倒不像事情被揭出的慌亂,竟然向雲姝露出關切之色,又帶着些怒氣,“這賊人竟然這般膽大妄爲!雲小姐可曾受到傷害?”≈1t;i>≈1t;/i>
“我還好,多虧義父相救,我如今才能坐在這裏與李公子閑談。”雲姝立時明白了嚴世真的試探,言語波瀾不驚,卻在仔細觀察着李維翰的言行。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李維翰又認真的向嚴世真道,“不知嚴先生可曾看到那賊人的面孔?又希望我爲此做些什麽?”
“我還真見到了其中一個。進來擄走我家小姐的是一個面容是極爲兇悍的。還有一個趕馬車的,身形消瘦,是他的幫手。嚴某曾尾随這賊人,最後,見這賊人進入了一處極大的院落,嚴某不好夜中進人宅院。昨日白天特去問詢一番,那宅院卻是你李家。”
嚴世真基本判定這件事與李維翰無關,但是那兩個人卻是他的手下,是不能輕縱的!他不能說自己夜探李府。惹惱了這小公子,事情便有些不好辦了。≈1t;i>≈1t;/i>
“我家?”李維翰正入神的聽着這暗夜賊人的故事,聽到賊人最後竟然進了自家宅院,大爲驚訝。
“正是。嚴某回來也曾向小姐詢問,雲家可曾與李家有何仇怨。小姐說并無此事,而令尊還曾親自登門吊唁雲家老爺。今日李公子又親自登門。嚴某也相信李公子的誠意,隻是這件事中間不要有什麽誤會才好,以免影響雲李兩家的交情。”
話說到這裏,李維翰也明白了幾分。隻是這嚴先生也是個有心思的,不當場拿住賊人,而是尾随賊人到窩藏之處。既然他這般有心思,又能從賊人手上輕易搶過人,自然是有功夫的,怎麽會眼睜睜看着賊人進去,而自己留在外面呢?看來他也給自己留些面子,給李家留些面子。隻是夜探李府也太大膽了,家中竟然無人現,可見家中防衛真是不中用。≈1t;i>≈1t;/i>
又轉念一想難道,這雲家小姐昨日送上書信與玉如意,是在這裏等着我的?可是她也沒有邀請自己上門,是自己要來的啊。而家中除了自己,哪還有人會與這雲家有過節?除了父親,恐怕沒人會知道這麽個雲家。父親斷不會做這般事。想到這裏,心下清明了起來。是了,今日出門,那兩個家夥甯肯被自己抽一頓,也不願跟來!
李維翰簡直忍不住在心中感歎,自己的腦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使了?瞬息之間就把問題給理清楚了。難道還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這雲小姐、嚴先生這些心思通透的人打交道,自己心思也開竅了?看來父親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嚴世真看着李維翰的臉色瞬息多變。
“嚴某知道,這件事這樣跟李公子說有些突兀,可這也是無可辯駁的實情。考慮到李家老爺對我家老爺的友善态度,也顧着李家的聲譽,這才沒報官。隻是我家小姐出了這樣的事,委實讓人難安,故而今天想要麻煩李公子。。。”≈1t;i>≈1t;/i>
“嚴先生放心,此事我心中已有分曉,多謝雲小姐沒有将此事報官,在下感激不盡。我自當盡快查明這件事,給雲小姐一個交代。請雲小姐給我一些時間。”李維翰懇切道。
嚴世真說到報官,讓李維翰心中一驚。他平日行爲跋扈,父親雖然屢有訓誡,但平日忙得根本沒時間細細管束他,這事若是鬧到官府,累及李家聲譽,影響到父親的官聲和父親正在嘔心瀝血費力推進的變法活動,他恐怕不是被父親脫層皮那麽簡單了。
“嚴某相信李公子。既然此事請李公子幫忙,自然不會再去報官。如此,靜候李公子的消息了。”
“嚴先生放心,雲小姐放心,我現在就回去審查此事,一有結果,立刻前來告知。今日就此告别了。”熱血沖上腦子的李公子很江湖氣的抱了抱拳。看看抱拳的對象是纖弱可愛的雲姝,卸去面上的兇悍之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先回去了。”
雲姝道“多謝李公子相助。”
李維翰揮揮手,他無法再停下去,拔腿步出偏廳。眼見李維翰帶着衆仆在門口跨馬而去。
不知是不是雲姝的錯覺,竟然覺得這些人行走間衣帶似有烈烈聲。
“果然是練家子啊!”雲姝有些羨慕道。
嚴世真嗤笑,“好了,别胡亂崇拜了,真要崇拜,還是崇拜你義父我吧,他們可都打不過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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