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歲月就是這般靜靜,美美的,現在完顔滄月才覺出一分一秒都浸滿無限眷戀。
完顔滄月不止一次反思:那些同雲樹在一起的日子那樣美好,他當初真是鬼迷心竅了,竟然舍得下!
一院子的病号要調理,雲天隔幾天就要出門采購藥材、食材。這日,雲樹親自去挑選給完顔滄月購來調養身體的藥材、食材。
趁母親不在,雲昭丢開書,又逗逗廊下的小貓,三步并兩步,蹦蹦跳跳跑到樹蔭下。
樹蔭下流過夏日難得的涼風,完顔滄月在躺椅上小憩養神,察覺雲昭跑來,仍裝睡,想看雲昭又想出什麽古靈精怪的主意。
雲昭立了一會兒,就手腳并用往躺椅上爬,爬上去以後見完顔滄月沒被晃醒,又拱啊拱,拱到完顔滄月懷裏躺好,躺了會兒,發現完顔滄月依舊沒反應,小眉頭皺了皺,起身直接爬到完顔滄月身上,趴好,小腦袋湊在完顔滄月頸彎裏。
雲昭毛茸茸的小腦袋蹭的完顔滄月鼻子發癢,擡手撫住雲昭的腦袋,抿開那縷頭發。
雲昭以爲他醒了,努力想擡頭看,完顔滄月卻抱着他繼續“睡”。雲昭費力的掙開完顔滄月的大手,看那張沉靜的睡顔,似乎絲毫未被他打擾到,自語道:“還不醒?二哥這麽累嗎?”
這個稱呼讓完顔滄月眉頭微蹙,想要結束裝睡,趁雲樹不在,好好跟雲昭商量商量改稱呼的事,但雲昭伸出小手撐開他的眉頭,又重新在完顔滄月身上趴好,小臉貼在完顔滄月臉上,輕輕撫着完顔滄月的鬓發,似乎是在安撫他——就像雲樹安撫他的不安一樣。
完顔滄月的心被這個萌軟的小家夥填的滿滿的!擡手抱着小家夥輕柔的拍着,沉重的思緒逐漸遠去。
雲昭本來是想趁母親不在,弄醒完顔滄月,哄着這個二哥馱着他,在院子裏溜達,然而,他就這麽睡着了。
雲樹忙完後,拎着食盒來到後院,就看到這小臉怼大臉的睡姿,兩人都睡的面頰微紅,鬓角、鼻頭起了薄汗,卻是格外香甜的樣子。
雲樹輕輕揮動手中團扇,涼風習習撫去熱氣,兩人睡的更舒坦了。
揮了一會兒,雲樹沖不遠處的護衛招招手。護衛輕手輕腳過來,雲樹又示意扇了兩下,把團扇給了護衛,又戀戀不舍看了會兒,才擡步去了偏遠的小院。
屋子裏怎麽都覺得熱,就院子裏還有些風,卓淵與申思堯在小院的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梨樹下納涼,旁邊矮桌上猶放着雲樹讓人送來的食盒,卻沒有人動。
兩人皆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樣,誰也沒說話。
雲樹走過去,打開食盒,冰鎮西瓜甜滋滋的涼意這才散溢出來。
逆光中分辨出雲樹的姣美眉眼,卓淵眼前一亮,他還是第一次見雲樹穿女裝。
雲樹将食盒裏的瓜盤拿出來。“天熱,正好用,怎麽不動呢?”
申思堯微帶諷刺道:“兩個月了,你終于肯露面了!這是想好怎麽處置我們了?”
見他們兩個都不動,雲樹自己拿了塊瓜,挑了塊幹淨的假山石将帕子丢上,這才坐下“咔嚓”咬了口瓜,冰涼沁甜溢滿口腔。
雲樹心道:這便是夏日的滿足感吧!想着,又咬了一口。
雲樹吃完瓜,支丫着手指,向卓淵道:“卓大爺,有帕子嗎?”
卓淵瞥見雲樹染了西瓜汁更顯嬌豔的唇色,愣了愣,才從袖中摸出一方帕子,遞給她。
雲樹邊擦手,邊道:“春日賞花,夏日吃瓜,秋日登高,冬日暖酒觀雪,我們都喜歡這樣的日子吧?”
申思堯“哼”了一聲,沒好氣道:“國不成國,家不成家!被囚禁的都是什麽好日子?!”
雲樹站起來,向申思堯的位置跨了兩步,挑釁道:“那我便綁了思堯哥哥到陣前,倒是好奇趙琰會爲鞠躬盡瘁的申家子做些什麽?”
申思堯的怒火被點燃,跳起來吼道:“你敢!”人卻立不穩,被卓淵快手扶住,才沒栽到雲樹身上。
雲樹微張着手臂,沒扶到申思堯,人有些愣。雲天說申思堯的手腳恢複的不好,接是接上了,但是沒有力氣,沒想到他站都站不穩。
卓淵扶住申思堯,擡眸看雲樹,雲樹收了尴尬的手,面不改色道:“看吧,相比于那一天,而今還是非常好的日子。”
卓淵語氣沉重又無奈道:“你,不要再刺激他了。”
雲樹就着台階下,“那我看看。”擡手要看申思堯的腕子。
申思堯顫抖着身子吼道:“離我遠點!别在那裏貓哭耗子假慈悲!!”
“假慈悲?”雲樹變了臉色,冷冷一笑,猛然擡手攥住申思堯的衣襟,另一隻手推開護持他的卓淵。“思堯哥哥更想看看我真惡賊的模樣嗎?”
申思堯站不穩,是被雲樹揪住衣襟才有些力量的依憑,而雲樹的個子沒他高,沒法把他提起來,他整個身姿半立半頹,顯得格外狼狽,怒氣都染紅了臉頰,“你放開!放開!!”扯着雲樹要掙出她手中衣襟,“你放開!”
卓淵見兩人鬧的不成樣子,複上前阻攔道:“雲樹,你别這樣!放開他!”
雲樹态度強硬的打掉卓淵的手,順勢捏住申思堯的下巴,惡狠狠道:“我不放!我倒要讓他看看,我這些年是成了什麽樣的惡賊!”
申思堯被屈辱的擰住下巴,沒法再叫罵,眼睛都氣紅了。卓淵想起他前些日子被扒光衣服的屈辱,眼睛也紅了,擡手打掉雲樹的手,推開她,将申思堯搶過來護住。
雲樹踉跄幾步倚住老梨樹,看着兩人,半天沒說話,擡眸盯着梨樹葉間的光亮冷笑,“卓大爺身子早好了啊?好了不走,就是留在這裏守護思堯哥哥的?思堯哥哥可是滿心巴望你去搬來救兵捉了我吧?”
申思堯質問的目光,雲樹嘲諷的目光,卓淵竟覺得有些百口莫辯。“我……你……”
“雲樹你真惡毒!”申思堯明白了雲樹的意思,她是故意拆掉他如今唯一的支撐。
雲樹不以爲意,“思堯哥哥如今這評語,倒是讓人耳目一新。”
“我不是你哥哥!”申思堯臉紅脖子粗的吼道。
“喔?不是啊?那我偏要叫!思堯哥哥!思堯哥哥!思堯哥哥!思堯哥哥!思堯哥哥!!”
“你閉嘴!”被氣急的申思堯推開卓淵,撲到桌邊,抓起盤中瓜就向雲樹砸。
雲樹閃身避開,笑意反而多了些歡快,繼續“思堯哥哥”叫個沒完。
申思堯無力的手将一片片瓜丢出去,沒一片能砸到雲樹,抓住碩大盤子想丢出去,卻發現自己根本抓不起來,心中又氣又恨,噴出一口腥血。
雲樹瞥過那顔色暗黑的血,湊到桌子的另一邊,挑挑眉,“思堯哥哥感覺如何?”說着伸出手抽過申思堯抓盤子的手,申思堯根本無力抗争。雲樹隔着卓淵的帕子握住申思堯滿是西瓜汁的手抹了一遍,這才去按他的腕子,看他猙獰的表情,而後又探了探脈象。
想要看看申思堯的另一隻腕子,他死活不肯讓看。雲樹起身轉到另一面,非常輕松的就捉住了另外一隻腕子。
申思堯掙不脫,逃不掉,就用另一隻手無力的捶雲樹的肩頭。
雲樹一邊檢查他的腕子,一邊頭也不擡,語調無賴道:“思堯哥哥,我可不是男人,你這樣捶我,有礙觀瞻!有傷大雅!很是不要臉呢!”還故意肉麻體貼的問,“手不疼嗎?”将無賴嘴臉演繹得淋漓盡緻。
“你!你!!你!!!”申思堯被氣的說不出話來,拳頭也停了下來。
雲樹丢了申思堯的腕子,又去看腳踝,三下兩下脫了他的鞋襪,撩起褲腿,那條猙獰的疤痕便露了出來。
“你給我住手!”身不由己的申思堯氣的又吐一口血。
雲樹見血色已比剛才鮮紅一些,快速檢查完,丢開手,故意嫌棄道:“思堯哥哥,你多少天沒洗腳了?真臭死了!”
申思堯被氣的後仰,雲樹擡手扶住他,語氣老道又諷刺:“小小年紀,這麽大的氣性!吐了兩口血,心裏就暢快了,是吧?”
申思堯剛要反駁,忽然意識到,心口确實沒那麽堵了,瞬間明白了雲樹的意圖,但嘴上不饒人,“你這壞東西!少貧嘴!!”
“你這好東西!勤洗腳!!”雲樹也不依不饒。
申思堯覺得他已經沒有臉皮這種東西了,吼道:“出去!你給我出去!我再不想看到你!”
“思堯哥哥又不是天仙,還以爲我多喜歡看你這副嘴臉似的!喔,還有這雙臭腳丫,熏死人!”
雲樹将申思堯嫌棄個徹底後,才向卓淵走過去。
雖然知道雲樹是爲了給申思堯看傷,但脫鞋襪、撩褲腿的行爲,還是讓卓淵對雲樹的靠近忍不住退了一步。
雲樹發現了卓淵的躲避,禁不住邪邪一笑,“卓大爺也有怕我的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