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長夾道,壁影深深,卻沒見守衛,并且,角門邊還有給他們備好的“銮駕道具”,便不疑有他。
半柱香後,又一撥黑影到來,一樣拿到了準備好的“道具”,隻是這時宮内亂的出乎他們的意料,尤其是耳朵靈敏的練家子聽出紫宸宮方向隐隐的刀劍相擊之聲,便顧不上許多,擡着簡易的銮駕,在宮内飛奔開來。
紫宸宮這邊,一切都在有序的推進。隻要率先掌握住完顔澈的生死,那誰爲護駕而來,誰是刺客行爲,還不是由勝者言說!
但是第一撥人在遇到禁衛軍後,行動便推進困難。這些特意培養出來的刺客當然不是吃幹飯的,可是完顔澈的禁衛軍戰力非凡。刺客有些意外,按說,這些禁衛軍今晚戰力不該這麽強的啊!但事已至此,再無回頭路,前路是生是死,且看手中兵刃!
兩廂搏擊,鮮血橫染,卻隻聞刀劍聲與兵器入肉的悶哼聲,沒有攪亂人心的哀嚎聲。
第二撥人的加入,兩方作戰變成了三方作戰,場面多些混亂,每一方的目的卻都很明确:竭盡全力,滅掉另外兩方,但是兩撥刺客都有意靠近紫宸殿,想要搶占先機。
思危以一敵四,一身鮮血殺過來時,戰場已經破過紫宸宮的宮門,逼進院内。
沒有思危的督戰,加上有人有意推進戰局,東華門終于還是被“攻開”。那撥羽林衛直入紫宸宮,加入戰局。
紫宸宮的禁衛軍再扛不住了,節節敗退!思危哪怕是想招其他羽林衛前來護駕,也不能了!
完顔澈知道青山書院之局,似乎不簡單,他想試探雲樹,就不能把所有消息都告訴她。但雲樹不了解其中的勢力,即便居安護送她前往,還是怕她出意外。臨行前,被睡糊塗的完顔澈矛盾的将龍佩握于雲樹的掌心。
此時,完顔澈正在後悔:既然已将人圈在身邊,就應該死死握在掌心!不該試探!雲樹既是美色,也是質子,隻要他始終是君臨天下的皇帝,雲樹想些什麽,爲了些什麽,就都不重要,隻是他的人就足夠了!而龍佩所在,相當于在皇宮外另立一個君王!他的作爲,不知道是爲試探雲樹,還是坑自己!
他大概真的老了,被一個侍奉數月的“乖順”美人兒擾了心性。美人兒啊,是那樣的美好,讓人貪戀。他也納罕,世上竟有如此貼合他心意的女子……盛世與江山,似乎隻要她在身邊,他就都能切實的看到,切實的擁有。
美人蝕心!如今這美夢破了,外面刀劍聲聲,都在笑他老糊塗了!
思危披着一身濃重血腥氣,沖進紫宸殿内,單膝着地,拱手道:“陛下,門外刺客實在太多!陛下還是避一避爲好!”
完顔澈不置可否,而是轉頭向吳音道:“你說,姝妃怎麽樣了?”
“人精”吳音敏銳的意識到陛下話中之意,壓下對門外刺客逼門的惶恐,接着陛下暈倒前的話,彙報道:“姝妃娘娘在青山書院山腳下停留了幾日,偶遇四皇子與三皇子。大概因爲一些誤會,三皇子被,被姝妃娘娘揍的遍體鱗傷,就連四皇子也,也被罰,被風露打了一整夜。”
姝妃,完顔澈忘記即将被破門的險境,竟忍不住想笑。他那無法無天的兩個兒子,竟然被姝妃訓的那麽慘!他的小辣椒姝妃,果然夠辣!
“還有呢?”
“第二日,姝妃娘娘便帶三皇子和四皇子一起上了山,還教三皇子與四皇子友愛相處。四皇子竟然扶着受傷的三皇子步上那三千石階。”
完顔澈示意他繼續說。
吳音說青山書院内發生的事,還沒有傳回消息。
門外的刺客,沒有老三、老四的參與,那就是……掃掃懷中人與嚴世真,還有那個縮在角落裝木頭的大夫,完顔澈緩緩向思危道:“你以爲東華門是怎樣被攻陷的?”
火燒眉毛的情況下,陛下竟然與他分析事因,“陛下,此事臣定會徹查!眼下,您的安全最重要!”
“拿下刺客頭子。”完顔澈吩咐道。
“陛下?……”思危看到完顔澈威嚴的目光,心中稍穩,将其餘的話咽入腹中,持刀複出殿門,向衆禁衛軍道:“陛下有令,滅此等賊人!全力擒拿刺客頭子”。
“是!”禁衛軍們應聲領命,威聲赫赫。
這刺客頭子是誰?老滑頭完顔嘉賀是也!小滑頭完顔熙是也!雖萬金之軀不宜涉險,但謀逆之事必得他們親自率領!此刻這二人就混在這一堆刺客當中。
又半個時辰後,禁衛軍終究吃了人數的虧,最後十來個禁衛軍滿身鮮血被逼入寝殿内,護在完顔澈的龍榻前。
滿臉是血的完顔嘉賀再憋不住,盯着滿面病容的完顔澈,雙目放光,聲音帶着殺戮的興奮道:“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那位置,也該換人了!”
完顔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道:“那也要問我家人同不同意啊!是吧,熙兒?”
完顔熙慣性的被父皇威嚴的目光壓的垂下眸子,口氣也不如他手中的刀子鋒利了,“父皇……”話一出口,又覺不對,他是來篡位的!“今夜宮中巨變,兒臣爲護父皇而來,父皇當……”
完顔澈看他的大兒子,眸中流露出失望之意。不是不滿大兒子持利刃篡位,是不滿他篡位都不夠果斷!是這些年老大一直在他手下做事,被壓制的狠了?按說這樣的皇子是太子的最佳人選,有一定的格局,有一定的野心,也會爲這野心賭上一把。隻要将前路與他擺明,他會繼續聽話。
但這會兒,完顔澈明了了他這些年對老大的看法:他對老大并不是很滿意。熙兒或許能守好真國,可那遼闊而豐饒的疆土仍待開拓,熙兒仍有不足。
“當我死的啊?”完顔嘉賀才不想聽他們父子叙天倫,提刀就要斷了完顔家的依仗。
完顔熙敏捷的避開直擊要害的一刀,完顔澈帶些關愛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熙兒,一國之君行事要果斷,卧榻之側,豈容他人聒噪?”
完顔熙以爲這是父皇的認可之語,向完顔嘉賀道:“我家的江山,尚輪不到國舅插手!”
“這可由不得你!”一把年紀的完顔嘉賀桀骜道。
完顔熙揮刀與完顔嘉賀對上,兩撥刺客也對上,餘下的禁衛軍又被卷入戰局。
龍榻之前一場腥風血雨呼嘯而來。麗妃又往完顔澈懷裏鑽了鑽,兩隻細瘦的手臂将完顔澈抱的更緊。
完顔澈任她抱着,目光卻不離完顔熙與完顔嘉賀。
完顔嘉賀是與完顔澈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後來元妃入宮受寵,與完顔澈看重完顔嘉賀不無關系,卻不知他何時埋下了篡位之心,還以爲他做的那許多事,隻是想扶持老三上位。原來他看人走眼,也不止一次啊。
看了一會兒,完顔澈眉頭微擰:破局之人,還不現身嗎?是真想填了他這把骨頭嗎?
思危來不及召喚其他羽林衛進入宮禁護駕,可是有人能夠啊!就像能夠讓拱宸門的禁衛軍聽令,悄無聲息的打開拱宸門,迎來一撥又一撥心懷不軌之人!就像,死守的東華門還是被“攻”開了!
一身玄衣的完顔滄月握緊手中的龍佩,眸色深沉。
完顔滄月矯诏說,陛下得到密信,懷疑京中将有大事發生,特将他悄悄召回,以助陛下行事。以龍佩爲證,要衆人全權聽他号令。見龍佩如見陛下,衆人皆受完顔滄月之命行事。
這時,一名禁衛軍首領握緊刀柄,試探道:“二皇子!刺客兇狠,我等理當守衛陛下安危!”
完顔滄月冷冷看了他一眼,那禁衛軍首領禁不住抿住唇。
完顔滄月眸光冷沉的掃過衆人的臉,緩緩道:“本王受父皇旨意行事,父皇的安危,本王自然放在心上。父皇命我将刺客一網打盡,所以,所有行動都不能出錯!現在聽本王号令,誅殺逆賊!一個不留!”
禁衛軍與羽林衛臂綁紅巾,齊聲領命,奔赴紫宸宮護駕。這從龍之功,再不跑快點就被别人搶了!
紫宸殿内,厮殺成一團的衆人被聲勢浩大的腳步聲打斷,完顔嘉賀看完顔熙也是一臉懵,下一瞬,眸光驟變,陰沉尖利直指完顔澈。
完顔澈望向殿外,眸光中竟滿是幽歎,并沒有注意到完顔嘉賀的目光。
久經變亂,最先反應過來的完顔嘉賀趁大家出神之際,揮刀砍向完顔澈。今日之事,俨然要壞,臨死也要拉完顔澈墊背!
守在完顔澈身邊的吳音兩眼一閉,正要挺身擋刀護駕,一道黑影先他一步閃過。
吳音隻覺懷中一重,臉上一熱。睜開眼睛再看,國舅爺的那刀就落入他懷裏,一撥熱血呲了他滿臉。
吳音雖久經宮中事務,卻未經曆這陣仗,僵在原地不得動彈。國舅爺撕心裂肺的嚎叫,灌入耳中,喚回吳音的些許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