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樹丢掉手中的弓,重新換上刀,也不廢話,挑最近的,直接就砍。
一邊砍,一邊再次吹響口哨,明銳緊急的哨音穿過暗夜密林,遠遠傳去。
在卓淵跟前可以大意,可以賣可憐,哪怕兩人争執的再厲害,卓淵也會給她留路。卓淵做不了決定,她幫他做!既然隻身迎接真正的敵人,她出手就絕不能留情!否則,這二十來個身手不凡的人圍攻她一個,一旦她被捉住,此行,以及那一系列的謀劃就全廢了!
這一戰,雙方打的很艱難。
這些趙國人的暗樁都擔負着家國使命,自是拼盡全力,而爲了不被抓住,雲樹幾乎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打法。決心定了,雲樹整個氣場都不一樣,甚至與那些人相比更像個殺紅了眼的魔鬼。
刀影在暗弱的星芒下飛閃、交織、斷裂……雲樹的眼中隻有殺戮,就這樣扛了半個時辰。
從趙君山悄悄傳給她的紙條裏,雲樹知道除了山上卓淵帶的人,還有一批人在背後策應,而且這些人手上還很可能掌握着趙君山的父親。這與雲樹的推斷也基本一緻。
雲樹沒想到,數年未見,卓淵這般的讓她刮目相看!竟然布了那麽大的局,還那麽巧妙的給她下了藥!
棋逢對手,還是舊時老友!被抓住,她不冤!但是這也導緻她安排的人不能及時的與她接頭。
半個時辰的打殺,對方近一半的人或死或傷,雲樹也沒落好,身上裹着自己與他人的鮮血,消耗着她的戰力。
不能再纏鬥下去了!
不僅雲樹這樣想,趙國的這個領頭人也這樣想!雲樹的哨音層層而去,若雲樹的救兵來了,他便是滿盤皆輸!
于是他撿起了雲樹丢掉的弓,搭箭瞄準。“嗖”的一箭射出,越過自己人,直入雲樹單薄的左肩,又從背後飛出。
被箭羽貫穿的感覺,雲樹的身體是熟悉的,但她仍鎮定的揮刀砍人。要不是雲樹被強勁的箭羽帶歪了身子,黑暗中那人還以爲是沒射中,差點懷疑自己的箭法。
下一瞬,他吸了一口氣,重新搭弓。
雲樹集中自己的全部意志對戰,皮肉之痛幾乎被屏蔽掉了。在她心裏也是:冷箭雖難防,但絕不能倒下!!!
那人又一箭射出,眼看要飛入雲樹的右肩,卻被一人用身體擋住。
本是殺紅了眼睛的雲樹,因着熟悉感,接住了撲到身上的人。
“都住手!”雲樹懷中的人盡力吼道。
卓大人熟悉的聲音讓衆人皆是一愣,收住刀勢,回頭看領頭人,尋求指令。
“卓淵你瘋了嗎?”領頭人怒道。
卓淵拔掉箭羽,将雲樹護到身後。雲樹警惕着周邊諸人,一邊擡手觸到卓淵後背破裂布料下的軟猬甲,稍稍放心。
卓淵吼道:“她是雲樹!陛下有交代,你不能傷她性命!”
這兩人互相照應的樣子,領頭人也沒工夫跟卓淵計較了。“有人來了!”
夜風翻過山嶺,千千萬萬樹葉随之簌簌作響,嘩嘩作響,疊起林濤聲聲,練家子卻可以從中分辨出大量細微的腳步聲正在穿越山林快速靠過來。
意識到爲她擋箭的是卓淵,雲樹的世界萬籁俱寂了一瞬,随後便聽到了那細密的腳步聲,知道是她的救兵來了。
卓淵轉身不讓人傷她性命時,雲樹口中哨音再度響起,同時揮刀結果了離她最近,擋了她撤退路線的敵人。剛提步要隐身于暗夜,奈何一身的傷,且将要力竭,被卓淵眼疾手快,一記手刀砍暈了。
卓淵攬住雲樹,迅速從她腰間摸到她走到哪都随身佩帶的傷藥,打開倒在她湧血箭傷處,撕了自己的衣擺給她綁上,又要将雲樹背起。
那領頭人上來要搶雲樹。“你受傷了。我來?”
“起開!”卓淵吼了一聲,推開那人,背起雲樹,頭也不回的遁入山林。
領頭人咬咬牙,向等吩咐的衆人道:“跟上!”
衆人不再猶豫,一起遁入黑暗。
山洞裏幽幽然,探出個黑影,看看遁去的人,又看看不遠處茅屋的暗影。
卓淵是拼命護住表哥的,雖然可能别有用心,但他是個隻會點三腳貓功夫的文弱書生,他已經盡力讓卓淵以他父親亡靈起了誓言,他趙君山,還有自己的父親要惦記。
趙·黑影·君山握握拳頭,還是去了茅屋。他希望那些人因爲撤退匆忙,顧不上他父親,他希望他的父親被留下那幾間茅舍之中……
居安手下就十多個人,卓淵将偌大的青山書院防務工作轉交給居安,使得他的人分的更散,更容易被各個擊破,同時也因打鬥聲引發警覺,沒能被一鍋端了。
那迷香迷暈了居安的兩個手下,正要被掃地的拖到假山後頭滅口。被居安派過去的人發現,一邊向其他同伴示警,一邊抽刀而上,雙方就此打了起來。
居安的那一點迷糊勁兒,被手下的示警驅散,起身,拔刀趕了過去。
山上亂起來時,沒人顧得上文弱礙事的趙君山。樹啊,石頭啊,門闆啊……全成了趙君山的盾牌。一路的左右避閃,趙君山總算有驚無險的跑到了雲樹下榻的院中。
屋内,雲昭已被喚醒,聽了雲河給他講了書院紛亂之狀。這兩日打殺之聲他聽的有些頻繁,但與之前不同的是——母親不在身邊!
母親一定是希望他堅強的!雲昭暗暗告誡自己,小身闆卻又有些控制不住的抖,因爲外面的打鬥聲讓他的小心髒在狂跳。握握肉肉的小拳頭給自己打氣,雲昭咽下微微的哽咽,冷靜道:“母親呢?”
雲河暗自贊歎:果然小主人還是需要雲爺親自教導!這般行事才像個幼主!
“雲爺去會老友了,臨行前交代不管出了什麽事,都要我們護好公子爲先,說她自有脫身之法。”這本是雲樹爲預防萬一做的交代,沒想到萬中之一還真讓她給遇到了。
顧不上去計較母親的言而無信,雲昭心中的懼意變成了對母親安危的擔憂,吩咐道:“帶我去找母親!”
這時,完顔兄弟與趙君山都到了門外。得知雲樹不在,趙君山跺跺腳,轉身就走,被抱着雲昭出來的雲河喚住。
“雲爺吩咐我們照護先生。外面太亂,先生還是跟我們走。”
趙君山見喚他的不是雲樹,轉身又走,且不給面子道:“把你們爺都看護丢了,還看護我?”
趙君山無視好意,雲爺又生死未蔔,雲河也顧不上管他,帶上雲雲們和完顔兄弟,還有完顔照剩下的人去了卓淵的院子。
趙君山雖然先走,可是身手不行,一路還是躲躲閃閃。他趕到卓淵的院子時,卓淵屋子已經被雲河他們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找到雲樹。
爲了雲昭的安危,雲河決定帶他下山。山上的亂局有居安,山外的亂賊有雲嶺,他隻需聽從雲爺吩咐,護好小主人,等雲爺回來。
雲河等人離開後,趙君山鑽進了卓淵的屋子。他很早就開始琢磨卓淵的屋子了,一番倒騰後,趙君山沉思卓淵日常的樣子,學着卓淵,在供桌前跪了下去,正兒八經磕了個頭。
這時,供桌後面的暗門吱吱呀呀打開了。
喜出望外的趙君山費勁的磕斷了凳子腿,裹上幔帳,又在盛燈油的碗裏浸了浸,打着簡易的火把就進了密道。
趙君山在密道裏摸索許久,遇到了被雲樹點住穴道的卓淵——一隻碩大的瞎耗子正在拿卓淵的鞋子磨牙,再多磨會兒,卓淵的腳指頭就成耗子的晚餐了,而食物的味道引來更多的耗子,卓淵整個人都成了山耗子的晚餐也說不定。
趙君山猶豫一會兒,終究不忍卓淵死的這麽慘。
趙君山提出要求,在卓淵的眼珠子左轉轉右轉轉後,兩人“默契”的達成了協議。
趙君山照顧老山長的時候也研究了些醫術,人體穴位他還是懂的。并起兩根指頭,在卓淵身上戳了又戳,瞎貓碰上死耗子,趙君山竟把卓淵的穴位給解了。
卓淵穴道一解,就要起身去追雲樹,他聽到那極細微的打鬥聲好一段時間了!還沒等他爬起來,就被早有準備的趙君山撲到了地上,拼盡全力,死死抱住——就知道這貨會耍賴,不用言語做保證,他是不會守諾言的!
卓淵奮力把這狗皮膏藥撕開,怒道:“姓趙的!你幹嘛?”
趙君山拼命往卓淵身上爬,死死抱住,口中嗚嚷道:“表哥沒殺你!說明留有餘地!你也要保證不會傷害我表哥!”
剛才兩人達成的的“默契協議”被忘個幹淨!“滾開!”卓淵想把趙·耽誤事·君山踹飛。
趙 ·狗皮膏藥 ·君山死命貼上去。“你保證!以你父親的亡靈保證!保證不會傷害我表哥!”
卓淵的動作滞了一滞,趙·狗皮膏藥·君山把他抱的更緊了。
回過神的卓淵吼道:“滾開!你再耽誤事,你表哥就死了!”
來到密道口的那一瞬,卓淵隻覺自己是烏鴉嘴!要不是該死的趙君山耽誤時間,雲樹完全不用挨那一箭!
身子被利箭貫穿,她恍若未覺。雲樹的打法,比當年更不要命!
耳邊又聞利箭開弓而去的聲音。卓淵以畢生最快的速度擋在了雲樹身前。
當年懸崖上護不住她,他不允許這樣的事再發生!他的兄弟,隻能他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