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茶棚坐的時間也不短了,茶已斷斷續續喝了三四杯,在這麽喝下去,那胃可受不了。
“走吧,進城去。”白無雙沒接曹無暇的話,當着兩個女人和一衆看客的面,有些事不宜太過。
曹無暇見白無雙起身,跟着直起身時,臉上的憤憤之色已被豪爽代替。
他一把樓上白無雙的脖子,笑嘻嘻的勾着他的肩膀,三兩步就出了茶棚。
跟着曹無暇的兩個小厮緊跟上,他們對自家少主的性子似乎習以爲常,見怪不怪。
白無雙并不在意有人搭他肩膀,他使了個眼色給林緻和紫瑤,示意她們跟上。
紫瑤自是言聽計從,反觀林緻倒有些不情不願。
她的腳步一趨一挪,兩手交握,精緻的小腦袋瓜子左右看着,顯得心不在焉。
直到踏入城門,她也沒見到有來接應她的可疑之人。
别無他法,她心内歎氣,聽着前頭曹無暇嚷嚷着要請他們吃飯,盡管有些餓,林緻也提不起食欲來。
最終這頓飯,曹公子也沒請成,因爲白無雙拒絕了,他想先去拜訪祖父。
他的祖父白銀蒙很注重禮節,白無雙自幼很是怕那老頭兒。
十年前的他才五六歲,一直跟父母住在通天府并不常回祖父家,那時的他對自己異于常人之處并不在意,反而覺得比别的同伴幸運,因爲别人隻有兩隻瞳孔,而他有四隻。
他的父親白宏峰在家排行老三,上頭還有兩個哥哥,自古重嫡重長,因此他的父親投身通天府,祖父白銀蒙并未阻止,反而樂見其成。
雖說同住一城,并不甚遠,但由于通天府門規,一年也回不了三次門。
每次回祖父家,祖父每每看到他無距玩鬧,總是要當着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面教育他一番。
這簡直就是他的噩夢,如此兩次三番,他便對祖父家産生了厭惡感。
祖父雖然讨厭,但他當時說的話大多都是在教他規距,如今想來,那老頭兒反倒有些可愛。
至于祖母,對他卻是很不喜,隻因他生了一雙詭眼。
每每前去佛堂請安,總能聽到她不耐煩的話語。
“他怎麽又來了?”
“佛堂境地,進了這妖魔成何體統?”
“帶他走吧,以後我在佛堂就不要進來請安,跪在外邊兒磕個頭就過了。”
話雖這麽說,可當他跪在外邊兒請安時,又從裏邊兒傳來嫌棄聲。
“生了這麽個糟兒子連來請安都沒法請,我這也不知造了什麽孽,當初就該把這怪胎給溺死,真不知老三媳婦兒怎麽想的!”
同樣的,如此三番的次數多了,他更是讨厭回祖父家。
想到這裏,白無雙不由的呵呵笑出了聲。
佛堂境地,祖母竟也安不下來,着實可笑至極。
十年不見,也不知她有沒有在午夜夢回時想起他。
到了白府門前,紅牆綠瓦,依然豔麗,朱漆大門依然氣派。
此時門扉開的大大的,就像在随時迎候貴客臨門。
曹無暇見白無雙站在白府門前駐足官望,一臉懷念,不由的打趣道:“怎麽樣?同記憶中的一點兒沒變吧?哈哈哈,你們白家,那可是一年裏就要把這牆裏牆外門裏門外刷新個兩三回的,比咱們通天府可氣派多了!想起通天府那兩扇破木門,實在寒酸!”
“返璞歸真比之繁華似錦有過之而無不及,胖子你真俗!”林緻一路悶不吭聲,此時忍不住的想要刷刷存在感。
“哎呀,小娘子說得有點兒道理,見識不淺嘛,有見地,有見地,這話爺要記下來,别人再是提起,也就怼回去,有面兒!倍兒有面兒!”曹無暇趁着白無雙拾階而上,回身用折扇輕佻的擡了擡林緻下巴。
一觸即離,林緻正要拍他手腕卻拍了個空。
“沒打着,沒打着,哈哈哈哈,沒打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欠揍模樣。
這時從門裏迎出一個三十多歲,留有八字胡,頭戴方冠帽,身穿青黑套衫的男人。
隻見他快速的眉開眼笑跑到曹無暇跟前打個個扡,獻媚的問道:“曹少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呵呵呵,裏邊請裏邊請,曹少主這次來是爲何事?這幾位又是?”
這管家不認識白無雙,白無雙也沒見過他,由于曹無暇常來府裏尋雪姑娘玩兒,因此他就直奔着曹無暇來了。
曹無暇嗯哼一聲,趾高氣昂的用折扇指指前邊兒已經跨過門檻的白無雙道:“老頭兒趕緊去通禀老太爺老夫人去吧,就說他們的孫兒白無雙回來了。”
管家聽了這話,倒吸一口涼氣:“哎,哎哎哎,小的這就去通報。”
他是九年前來的白府,自是聽說這府裏以前有位白無雙的小公子去世了,可如今又活生生的出現,這曹少主都親自說明了,那還有假?
當快跑着路過白無雙時,他恭敬的做了個輯請道:“無雙少爺随我來。”
他之前匆匆路過白無雙,并未注意他的長相,直覺的挺俊郎的,并未仔細看,此時一擡頭,登時便下了一跳。
雖然被吓了一大跳,臉色隻僵硬了一瞬便又堆上了笑臉。
畢竟這管家也不是白當的,見多識廣,什麽稀奇的事沒見過!
“帶路。”
“是。”雖有疑惑,管家也隻能埋在心裏。
他來白府多年,無雙公子鮮有人提,大多老人兒公子小姐,各房主子們都諱莫如深。
此番見到真人,他才總算明白爲什麽。
想起老夫人不時犯糊塗說的話,管家的眉頭不經意的皺了皺。
看來什麽胡話也不是平白就胡的。
“祖父祖母身體可好?”白無雙淡淡問着,身形雖不算強壯,腳步卻透着沉穩。
“老太爺身體健朗,倒是老夫人不時的會犯些糊塗。”管家低眉順眼的老實回道。
“嗯。大伯二伯如何?”
“都好着呢,大老爺現今掌管着絡京兵馬司,二老爺下海經商呢,生意做的還算不錯。”
“嗯。”白無雙應了一聲再未開口。
一路穿堂而過到了書房。
管家趕緊的進門通報。
不過片刻,一個身穿黑色常服,滿鬓白霜,留有三寸白胡,精神還算飽滿的老頭兒略顯倉促的走出來。
這老頭兒正是白銀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