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的心也跟着馬車的跌宕起伏而動蕩,身子也愈發的感到僵直和冰冷,他絕望了。
……
曹鼎蛟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後對董非附耳道:
“你去找幾個機靈的家夥,然後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最好找幾個幹過闖賊的兄弟,本官的這個計策可還行?”
董非伸出了大拇指,臉上露出了奸笑,說道:“大人實在是高啊,隻不過咱們這麽做是不是太麻煩了,而且要是露出了破綻,那咱們就死定了。”
曹鼎蛟一臉壞笑的指着他說道:
“不,要死的人是你這個狗東西,本官絲毫不知情,本官隻是過來救人的,所以你最好還是求求老天爺保佑你吧,要是出了任何偏差都是你一人擔之…”
狗官……董非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曹鼎蛟這個無恥的狗官,沒想到這狗官把責任撇的幹幹淨淨的,果然是優秀啊!
董非無可奈何,畢竟禍是他闖下來,這個鍋也隻能由他來背,于是他趕緊從自己那五百人中,找到了幾個機靈的兄弟,負責押運崇祯皇帝的馬車,也漸漸的從大部隊中脫節了出來。
曹鼎蛟這個狗官特地裝模作樣的帶着幾十個遊騎兵在外面遊蕩着,而董非則是把幾個手下叫過來一頓吩咐,然後這才手把手的帶他們走到了馬車旁邊。
(表演時間)
其中一個小喽啰小心翼翼的把崇祯皇帝的耳罩摘了下來,崇祯皇帝又是一陣掙紮,可惜沒有絲毫作用。
又有一人小聲說道:“三伢子,你在幹什麽啊?千萬别亂動啊。”
三伢子顫抖着說道:
“二哥,這是咱們大明的皇帝呀,他是真龍天子,咱們不能把他抓去見大王。
這天下是大明的江山,咱們祖祖輩輩都是當軍戶的,可不能幹那種殺九族的大罪呀。”
二哥卻是冷聲道:
“冴子,你看看這個狗屁的皇帝,哪裏有半分皇帝的模樣?他配嗎?他就是個昏君而已。”
崇祯原本平複下去的心情變得激動不已,他一直覺得自己就算不是明君,也不會是那種亡國之君和昏君,他每天勤勤懇懇的上朝,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僅僅是勤奮這一項上面,他自認爲除了太祖和武皇帝之外沒人比得上自己,可沒想到自己卻落得了這樣一個評價,所以他才激動無比。
這個二哥看到崇祯皇帝還在掙紮,一臉不服氣的模樣,于是說道:
“狗皇帝,若不是你讓我們這群人都活不下去了,我們怎會扯旗造反,怎會連娶妻生子都不成?
到處都是貪官污吏,到處都是苟捐雜稅,我們這些做軍戶的就沒過一天安生的日子,你說你還配做咱們老百姓的天嗎?”
這位二狗哥甚至一把扯下了堵住崇祯皇帝嘴裏面的那塊破布。
崇祯皇帝原本還想說些什麽反駁一下,可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隻是喃喃的問道:
“你們都是軍戶嗎?”
二狗開口說道:
“狗皇帝,我們世世代代都是軍戶,平常每天還要白白的給上官幹活,上面發下來的軍饷也借不到幾個銅子,要是碰到黑心的長官,連命都給你要了去。
十裏八鄉,我們連媳婦都娶不上,一聽說我們是臭當兵的人家,連媒婆都不上門,平常碰到了流賊打仗,就想起了我們這些窮苦兄弟。
我們連飯都吃不飽了,憑什麽要給你這個狗皇帝賣命?”
冴子辯解這說道:“别胡說,二哥,皇帝陛下是個很勤勉的人…他不是狗皇帝。”
崇祯皇帝雖然看不清人影,但是聽到這話也是大受寬慰,可二狗往地上吐了個口水,破口大罵道:
“狗皇帝,若你是個明君的話,怎麽會讓我們這群人連飯都吃不上?
若你真是個明君的話,怎麽會年年加賦,歲歲加稅,若是碰上災年的話,一家老小都被貪官污吏給活活逼死,你說你幹過一丁點明君的事嗎?”
崇祯皇帝扯着嗓子說道:“胡說,朕也幹過親民的政策,各地的礦稅就是朕給取消的,此事大大的利于百姓。”
二哥氣笑,言道:
“狗皇帝,你确實是取消了礦稅礦監,可那些狗大戶賺的銀子卻沒有一分流到我們手上。
該餓死的依舊是餓死,我們這些平民可拿到了半分?還不是被那些貪官污吏吃了個滿嘴流油。
我若是你,不如找根繩子上吊了去,免得對不起大明列祖列宗。”
崇祯皇帝沉默不語,臉色鐵青的難看,二狗氣笑道:
“狗皇帝,你怎麽不說話了?你怎麽不做自己的明君夢了?”
崇祯皇帝或許缺乏能力,或許自命不凡,或許多疑,但是他也非常的剛烈,曆史上親自自缢的亡國之君,好像隻有他一人,剛烈到讓大順軍根本就抓不住他的活人。
崇祯皇帝緩緩開口說道:
“這些…朕認了,朱由檢确實是愧對列祖列宗,二位小将軍可否給朕一條白绫,朕不想死于他人之手,就不由二位代勞了。”
“你……哼!冴子,咱們别理這狗皇帝,吃他娘,喝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咱們能夠免去三年的稅收呢。
算了,唉,反正這狗皇帝也沒做過什麽對不起咱們的事,不如咱們把他放了吧。”
冴子咧着嘴笑道:“好,咱們就當沒有抓住過皇帝,趕緊回京師搶好東西去。”
“嗯……”
崇祯皇帝的腦回路非常的新奇,沒有想到自己的安危,反而暗自歎了幾口氣,這兩個小兵怎麽這麽傻呢?
李自成若真的讓天下人馬不納糧,那他的幾十萬幾百萬大軍都去喝西北風去嗎?
就算是讓此賊坐擁了天下,也必定不會長久。
“哒哒哒!!!”
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崇祯皇帝也注意到了這陣聲響,隻聽到外面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驚呼聲!
“前方賊子休走,按察使曹鼎蛟來也,快快束手就擒。”
“啊!是曹門神,趕緊跑!”
“怎麽是這個殺神來了?,你們兩個怎麽不跑啊?快走啊,再晚點來不及了。”
“腿軟~~”
“靠!不管你們兩個家夥了,老子逃命去了。”
幾個小兵被吓懵逼了,趕緊四散而逃,隻留下二哥和冴子兩個人戰戰兢兢的癱軟倒地。
曹鼎蛟笑盈盈的走向他們二人,言道:“你們兩個倒是好膽色,見着了我還不跑的闖賊,在下也是第一次見,稀奇稀奇。
你們的人頭,我曹某人收下了。”
“住手,鼎蛟,放過他們二人吧。”崇祯皇帝終于反應過來,及時開口說道,聲音中充滿着疲憊和無奈。
曹鼎蛟聽到這個聲音之後,趕緊跑到了馬車這裏,驚呼一聲之後,趕緊替崇祯皇帝解綁。
董非趕緊扯着嗓子說道:“你們幾個孬賊還不快滾,陛下饒你們一死,就别留在這裏礙眼了。”
他們二人趕緊麻溜的跑了,崇祯皇帝突然被扯下了黑布,幸好現在是月光。
不過他依舊感到一陣眩暈,一種劫後餘生的幸存感,還有愧疚的感覺充斥着他的胸口。
崇祯皇帝拍着胸脯說道:“鼎蛟,你實話告訴朕,是不是咱們大明對軍戶将士太刻薄了一些,唉,對那些貪官污吏也太仁慈了。”
曹鼎蛟雙手抱拳,一臉認真的說道:“啓禀陛下,這一定不是陛下的錯,而是這個社會的錯啊!錯的是這個世界。”
曹鼎蛟并不覺得崇祯皇帝會立馬會蛻變,他隻想在皇帝的心中埋下一顆種子,一顆随時破土的種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