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到了皮島,就這一句輕聲細氣的禀報,聽在李永芳的耳朵裏,不亞于一個晴天霹靂,直接将他從床上震到了地上。
侍從們七手八腳的将它從地上扶起來,不顧着自己的狼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的再問:“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趙興到了皮島。”
“趙興不是在雲南主持蠻夷的遷徙呢嗎?”
“他早就回京了,将那個任務,交給了他的門生們處理了。”
“那他不是應該按照慣例,主持今年的科舉考試嗎?”
“今年科舉考試的副主考,被錢謙益奪取了。”
李永芳就愣了好一陣,最終跺腳:“錢謙益個老混蛋,我們不是派出人,使喚了許多錢,要争取那個位置嗎?爲什麽他還是搶的那個位置?”
師爺就從幕後悄悄的走了進來:“權力和未來的勢力,和金錢比起來,錢謙益還算是一個明白人,他是理智的取舍啊。”
“那我們的錢不白花了嗎?”
師爺笑道:“也不算白花,至少我們已經和他搭上了線,明金的戰争還有的打呢,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結束的。而隻要錢謙益壯大了勢力,最終坐上首輔那個位置,對我們其實更有利。”
“那都是遠的話,現在說根本沒有任何用處。現在趙興已經來了皮島,這個東西到哪裏都要搞事情,我想這一次他一定會搞到我們的頭上。”
師爺一笑:“這是自然的,要不然趙興放着那個副主考的位置不當,巴巴的跑這裏來做什麽?”
“那你說,這次造星要搞什麽事情呢?”
師爺就斬釘截鐵的回答:“他一定是窺視我們的遼東了。”
“既然他有了這個想法,那我們就是首當其沖。”
師爺點點頭。
趙興是有名的攪屎棍,搞事情的能手,無論他到了哪裏,沒有事也要搞出事情,這不但讓現在的李永芳和皇太極頭疼,其實更讓大明的各級官員頭疼。
現在這個最能搞事情的家夥,跑到了皮島,李永芳和他的師爺,絕對不認爲趙興說來收租子,來皮島度假釣魚來了。
他的目标,一定是遼東。
“但估計,趙興還像原先毛文龍那樣,打了就走了,還是像後來的毛文龍那樣,占據遼東半島的一塊地盤和我們争鋒呢?”
後來的毛文龍,巅峰的時候,占據了鞍山以南廣大的遼南地區,更将他的遊擊區,一直延伸到遼中城下。甚至曾經打到過女真的龍興之地,赫圖阿拉。
假如說那時候大明朝廷幫一把,說不定就把皇太極趕到深山老林裏去了。
不過曆史不存在假設,就像現在,李永芳不能假設趙興是來皮島釣魚的一樣。
“那麽先生以爲,這次趙興的目标是什麽呢?”
這個師爺就信心滿滿:“如果趙興,是東江鎮的總兵官,那麽他一定進攻遼南,然後站一塊地方就穩固一塊地方。”
對的,站在遼東将士的角度,的确應該這麽做,努力的擴大他們的地盤。
因爲皮島太局促了,根本就沒有戰略縱深。
皮島太貧瘠了,所有的物資都要依靠外面運送進來,否則他們就會出現像原先那樣,不斷的餓死人。
現在還好,有趙興的産業,讓那些人口有工作,有錢賺,能夠從外面購買物資。
然而一旦情況發生變化,商人散去,朝鮮投降,那麽皮島就将又是一個窮困潦倒的皮島。
所以按照正常的發展方向,也是未來他們必須走的方向,就是占據遼南一塊地方,爲他們提供生産的根基。
最少是糧食這一塊,能夠保證他們的供應。
所以,師爺的分析是對的。
“那麽這時候他應該選擇什麽地方呢?”
“南關。”師爺第1個就指出了未來戰争的關鍵:“他要想進攻遼南,并且在這裏站住腳跟,首先他就要雙腳踏上大陸。那麽占領南關,将遼東半島的南端切出去,成爲他的立足之地,就是非常必要的。”
李永芳捏着下巴仔細的端詳了一陣,點了點頭:“你說的對,隻要占據了南關,就可以憑借極少的兵力,保住他的大後方,然後形成進可攻,退可守的局面。”
師爺卻又輕輕的搖了搖頭:“然而這一場戰争,我可以基本斷定,他們不會從這裏開戰的。”
李永芳就納悶:“爲什麽?”
師爺就肯定的回答:“因爲政治。”
然後就耐下心來,給這位東家分析:“趙興是大明的二皇帝,他不可能長時間蝸居在這個小島上的,如果他真這麽做了不出兩年,他就會死在黨争之中,死無葬身之地。”
李永芳點頭:“越是權位高的人,就應該坐在權力的中心。而越是權力高的人,就應該死死的把握住權力,并且爲了保住這個權利而不惜一切。”
師爺拍手:“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我斷定,趙興不能久留。而以最近東江鎮的表現來看。在袁崇煥殺了毛文龍之後,他們已經沒有了進取之心,守城有餘,而進攻不足。”
“是啊,那一次的事件,徹底的毀了東江鎮。”然後有些惋惜:“如果在那個時候,我們拿出一筆資金,收買東江鎮的将士,那将是事半功倍。而毛家三将,是天下難得的猛将,真若是歸順了大金,将來我們入主中原的時候,那三個人将成爲我們最得力的先鋒,可惜呀,可惜。”
師爺也感覺到可惜,但這時候已經後悔來不及了,再想用金錢和官爵收買了三個人,現在就是癡心妄想。
李永芳收回了自己的思緒,繼續詢問:“趙興是不可能久留的,那麽他将采取什麽樣的舉措呢?”
“趙興督戰,東江鎮必将全力以赴。而趙興這次來,屬下認爲,牽扯咱們的後腿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想繼續增強他的名聲,穩固他的地位。而實現他的這個目的,隻有這個地方是他攻擊的方向。”
随着師爺的手指,李永芳看到了那一個在東江鎮,乃至整個大明,都是傷心之地的鎮江。